不過這件事也隻能算一次插曲,第二天,安許莫接到了唐棠的工作通知,他很快就把同騎的事拋在了腦後。
可是他沒在意,卻有人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
節目錄製完畢之後,藝人們終於被獲準離開。然而從中視回來後,周謹沉的表情卻一直不怎麼好看,等收到有人意圖要炒作安許莫在校新聞的消息時,他的神情就變得愈發陰沉起來。
對方想炒的正是安許莫和尹翰星的新聞,從攔截下來的消息裏看,準備爆出的幾張照片也都足夠勁爆。
一組圖是尹翰星與安許莫同乘的樣子,照片的角度很微妙,同騎的兩人姿勢近似相擁,尹翰星的手穿過安許莫的腰側握著韁繩,就像是把人抱在懷裏一樣。期間兩人還在交談,動作舉止都很是親密。
另一組圖則是遠處的偷拍,兩個人站在走廊裏說話,前一張還穿在尹翰星身上的外套,下一張卻穿到了安許莫身上。
這種爆料一看就是有人預謀好的計畫,所以除了攔截消息,周謹沉還動用了手下的公關團隊,去和各家媒體做接觸。消息倒是真的攔了下來,可他們卻並沒有查到爆料究竟從哪而來。
更讓周謹沉煩躁的是,不管他怎樣試圖去冷靜地處理這件事,他依然沒辦法按捺住胸腔深處湧動不已的那種負麵感覺。
他不想看到安許莫和其他人親密接觸的樣子。
從彙報者口中,周謹沉已經得知了事情的緣由,同騎是活動抽獎,換外套則是因為安許莫為了外出參加拍攝活動去教導處開假條,結果正好被拿著咖啡的尹翰星撞上,咖啡灑到了身上,為了擋住咖啡漬,安許莫才會同意尹翰星的提議,暫時穿上了對方的外套。
可是知道這些原因,也一點都沒辦法消減周謹沉的心底的不爽。
他問過黎秋成,對方說這種反應叫吃醋。吃醋的感覺令人躁動,以至於周謹沉很想把安許莫拉回自己身邊,讓對方和從前一樣,滿心滿眼都是自己。
隻有自己。
如果不是顧及安許莫的狀況,或許周謹沉真的會這麼做。
可現在的他不能。
恰好在此時,周謹沉又收到了另一份之前調查的回饋。
拆閱完畢之後,安許莫也從學校回來了。
因為錄製節目,這幾天安許莫一直沒有見到周謹沉。說心裏沒有波動肯定是假的,隻是安許莫越來越熟練於把這種波動藏起來罷了。
但是今晚見到哥哥時,除了心底隱隱活躍又被努力壓下去的欣喜,安許莫還生出了另外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好像被鎖住了。
這種感覺很難用語言來形容,當安許莫試圖去探究緣由時,他也找不到什麼明顯的異樣。和他接觸的隻有周謹沉一個。男人的目光依舊深不見底,視線掃過來時,讓人不得不心生壓力。
隻是安許莫的表演課程尚未完全深入,在對眼神的解讀上,他還有很多欠缺的地方。
周謹沉端來了夜宵。一份南瓜小米粥,南瓜和小米都煮得幾乎要看不見了,隻剩帶著濃香的湯,香甜可口又好消化,就算在晚餐後食用,也不會給胃增加負擔。
安許莫默默喝完了小半碗粥,正要借著放碗的機會離開客廳,周謹沉卻叫住了他。
「我查到了安荷的事。」
聽到這個名字,安許莫的第一時間就發覺唇齒間的甜香變成了完全的苦澀,甚至還產生了近似辛辣的錯覺,嗆地人非常不舒服。他立刻就想起身離開,遠遠地避開這個名字,關上門,隔絕開來。
可他沒力氣站起來,手腕也被對麵的男人握住了。
周謹沉握著安許莫冰涼發抖,瘦到兩指就能圈起來的手腕,放緩了聲音。
「小莫,事情沒有那麼糟糕,你該知道真相。」
安許莫僵硬地抬頭看他,身體還在發抖。
「什麼……真相?」
當年的情況很是複雜,從查出周允杉沒有生育能力之後,周家就把此事牢牢封鎖起來,他們之後對外一直宣城周允杉癡情被安荷所騙,周謹沉也並未深查,才會把三人的舊照當做禮物送給安許莫。
「我需要和你道歉,」周謹沉低聲道,「為之前莽撞的禮物,和我擅自調出的視頻通話記錄。」
安許莫沒說話,他看起來很冷的樣子,盡管室內一直有恒溫係統在調解。
周謹沉繼續同他解釋。那場視頻通話中,安荷在不少敘述裏偷換了概念。最直接的一件事,就是在周允杉得病之後,醫院還沒查出他的精子異常,周允杉就已經和安荷提出了離婚。
為了彌補之前的擋箭牌事件,周允杉給了安荷一大筆錢,還給了她一個綠卡身份,讓她去新的壞境安身——所以安荷後來才能去好萊塢落腳。
可是安荷並沒有同意離婚的事。
得知周允杉的病難以根治,甚至危在旦夕之後,安荷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保姆那裏抱來了自己之前一直不聞不問的安許莫。他想要抓緊時間修復母子感情,好能在周允杉死後撫養安許莫,繼續留在周家過豪門生活。
「我還記得這件事,」周謹沉的聲音略顯低沉,轉述依舊不能消磨剛回想起此事時的怒火,「你小時候很乖,誰抱都不哭。安荷為了製造你離不開她的假像,每次保姆來抱你時,都會掐哭你,說你不願被其他人抱。」
安許莫垂著眼睛,臉色愈發透明,連輕顫的睫毛都在蒼白的眼瞼處投下了一片深深的陰影。
「或許記憶會有偏差,但我找到了當年的廚師和保姆,」周謹沉道,「他們確認,安荷在給你準備的奶粉和食物裏加了磨碎的罌粟殼,為了讓你隻願意吃她喂的東西。」
之後周允杉被查出精子活力不足,孩子並非親生的事被暴露,安荷的計畫才落空。即使如此,她也在周家一直賴到了被趕出去的時候,走之前還拿走了許多首飾。
「如果她真的留下來,對你也絕不會是一件好事,」周謹沉沉聲道,「小莫,孰是孰非是上一代的事,你的出生並沒有給安荷帶來所謂抹不去的傷害。」
「安荷會受到應有的懲罰,而你也不需要因此來給自己增加壓力。」
安許莫沉默聽著,直到周謹沉全數說完,才遲一拍地動了動手腕。
周謹沉並沒有把手鬆開。
「可是,」安許莫聲音沙啞,眼神空洞,他的呼吸又開始變得困難起來,「我的存在依舊沒有一個人願意接受……「
他一字一句地吐出字音,」連親生父母都一樣,不是嗎?」
「如果我從一開始就不被任何一個人期待……」
渾身發冷,抖得厲害的安許莫突然被一個結實有力的懷抱擁住了。
男人不知什麼時候從桌對麵靠近過來,他用力地抱緊了懷裏消瘦又脆弱的男孩,低聲在人耳邊開口。
「不是任何人,有我。」
他的聲音是一貫的低醇磁性,卻帶著一分罕見的小心翼翼。
「我的期待,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