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餐飯吃到晚上九點多,也該結束了。
魯榮德醉眼迷離,說話時舌頭都大了,指著王飛翔嗬嗬笑:“你呀,看見舊廠房時候的反應,沒有你爸爸大。王叔他,他看著房子,都哭了呢。小時候,你總說,你爸沒感情,是塊,是塊木頭。我呀,我才不那麼認為,我認為,你爸爸,比你懂感情。真的,他的問題,不是沒有,而是,表達不出來。你的問題是,你能表達,但是,你心裏沒有。”
“什麼?”王飛翔其實早也有了醉意,但人是清醒的,能明白周圍發生的事,也聽得懂人家的話,聽魯榮德如此一說,頓時就是一驚。
酒後吐真言,魯榮德比誰的修養都好,如果不是喝醉了,指責他人的話肯定說不出口,但如果是從他嘴裏出來,哪怕是醉話也肯定是真的。
“感情,爸爸有,隻是說不出來。我能說,可我也不說,是因為我沒有?老魯這種判斷,怕是有他評判的依據吧?他和爸爸接觸的時間不長,就生出了這樣的感慨,我,我到底是錯在了哪裏呢?”
王飛翔越想越傷心,覺得這餐飯吃得可真是沒滋沒味,假如是拉著老魯一起回家吃爸爸做的飯,說不定......
“嗨,瞎想什麼呢?和老頭在一起能愉快起來嘛?更別提不計前嫌地跟他一起喝酒!”
魯榮德不能酒後開車,小侯早就在餐館門外候著了,此時進來幫忙結賬,瞧瞧桌上桌下的酒瓶,又瞅瞅一直從臉麵紅到前胸的兩個人,發愁該先把誰招呼上車。
小侯卻聽王飛翔說:“你把老魯送回宿舍吧,我沒醉,也不坐你的車回了,一個人走走,吹吹夜風。”
“啊?王總,這......這可不行!”小侯堅決不答應,理由也很充分:“你喝醉了也說自己沒醉,這一個人在大街上走,萬一出啥事,魯總可真得把我給拆了呀!”
王飛翔聽得一個勁笑,指著小侯的鼻子說:“你這家夥,年紀輕,懂啥?我可是老婺華人,這兒每條街走過的次數,你拿計算器也算不清楚呢,我能迷路,能走丟?你帶我魯哥回吧,我保證晚上十二點鍾前,準定回他的宿舍睡覺。好吧?”
小侯不管有多為難,王飛翔這樣說他也不敢反駁了,不然不成了限製人家的自由?
再說,魯總醉得像一灘爛泥,要送也得先送自己家的老板~王總看上去真是挺清醒的呢!
王飛翔和小侯一左一右,把魯榮德架上車。
小侯坐進駕駛室,仍不甘放棄地問:“王總,您真不一起走啊?”
王飛翔搖搖頭又擺擺手,示意小侯快走。
小侯隻好最後叮囑:“成吧,您在街上逛得差不多了就趕緊給我打電話,找個地兒停著等我去接!”
囉裏囉唆的小侯,總算是把大切開走了。
堵眼前的車沒了,王飛翔驟然間就覺得車水馬龍的食街變得空蕩蕩的,似乎不管是房子還是人,全都是假的,隻要用手指彈一彈,它們就都能像肥皂泡一樣消失。
走了兩步路,猶如潑過水般在紅燈綠影中反著光的青石路邊,開著一家秀水江南風格的茶館,雖然時間不早了,茶館裏也還坐著不少賓客,幾乎是清一色的白頭,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實在是找不出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