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她,那種被冤枉的啼笑皆非之感又回來了。
隻不過上回是太上皇,這回是她。
“夫人何以覺得,這婚事是我千方百計求來的?”我問。
祝氏冷哼一聲,卻並不急著回答我的問話。
她拿起杯子,喝一口茶,道:“我雖不曾見過娘子,可當年娘子與上皇的事,妾知道得清楚。先夫對上皇的培養,可謂嘔心瀝血,凡上皇之事,無論巨細都放在心上。他們師生二人,唯一一次爭執,卻是因娘子而起。如今上皇好不容易完成了先夫心願,執掌天下,娘子卻要挾舊勢鳩占鵲巢,隻怕是明眼之人,都不能看下去。”
心頭被觸了一下。
倒不是為了後麵這句話,而是她說的,太上皇與杜行楷爭執的事。
——孤走到他跟前,他將孤錯認成了杜行楷,一把扯住孤的衣角,說什麼她再也不會原諒我,你滿意了麼雲雲。
“挾舊勢鳩占鵲巢?”我定了定心神,道,“我不明夫人之意。”
“自從先帝被俘,娘子家中獲罪,鄭國公一係樹倒猢猻散。這些年,這幹舊臣雖大多投到了魯國公蕭純名下,卻仍大不如前。光是一個董裕,就能讓他們頭疼。何故?皆因上皇才是那真正的天子。娘子想讓上官家重回當年風光,不但讓上皇赦免了了上官家的罪,還把娘子的兄長也從遼東放了回來。下一步,娘子當上了太上皇後,便是恢複國公家的爵位,收攏舊臣,重掌權柄。”她盯著我。緩緩道,“娘子果真以為別人都是瞎子,這點用意也看不出來麼?”
這話頗有些咄咄逼人。
可惜,我自幼十斤體重十一斤反骨,別人越是說話難聽,我越是不會服軟。
我的唇角微微彎了彎:“這些話,夫人何必與我說?自古以來,有昏君才有妖妃。無論是婚事還是將我家赦罪之事,都是上皇親自許下的,夫人隻消勸說他,讓他打消了念頭便是了,豈不比來對我說這些更為有用?”
說著,我語氣放緩:“還是說,在夫人眼中,當年上皇因為我而與杜先生反目,便已經與昏君無異。夫人怕與他提起此事,他反倒會與夫人反目?”
這話,果然讓祝氏麵色一變。
她一下站了起來,昂首看著我。
“當年,上皇鬼迷心竅,非要娶你。先夫告訴他,就算先夫願意,鄭國公也不會願意。先夫問上皇,若不久之後,他就死在了鄭國公手上,上皇會如何自處?”看著我發怔的眼睛,她冷冷道,“那時,上皇答不上來。後來先夫果然死在了鄭國公的手上。直到這時,上皇尚才明白過來,迷途知返,蟄伏齊國,開創今日一番基業。”
她一口氣說罷,停了停,仍看著我,繼續道:“此事,我從不曾在上皇麵前提過,藉此為杜家爭利。可上皇若再執迷不悟,我也必不會讓上皇重蹈覆轍。”
“如此說來,我就是那夫人所說的讓上皇執迷不悟之人了。”我說,“不過這症結仍在上皇的身上。夫人不若將這些話原樣與上皇說去,他一向敬重夫人,想來必然會依照夫人之言,撤了婚事。不過夫人如此車馬勞頓,親自到這上官裏來教訓我,可見夫人已經說過了,上皇卻不曾如夫人的意。夫人奈何不得上皇,就隻能到我這裏來使勁,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