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春韶(一)(2 / 2)

我聽著她眉飛色舞地說著街上的見聞,將絲線落在繡繃上。

樹蔭隨風拂動,一個圓頭圓腦的老虎已經初具形狀。

八個月的身孕,讓我的身體十分沉,即便是坐著也費勁。玉清觀裏的女冠們特地抬了榻來,在上麵墊上厚厚的墊子讓我靠著。

蘭音兒看著我繡花,忽而道:“皇後如今行動不便,還做這等費神的活計,讓底下人去做好了。就算不找少府,宮裏擅長繡花的人也多了去,什麼樣的虎頭帽虎頭鞋做不出來?”

“自己用的東西,自是自己做的才最好。”我又繡了兩針,抬起頭,對蘭音兒道,“讓人準備肩輿,我要去安樂宮。”

蘭音兒愣了愣,道:“皇後要去見太後?”

“我回來這許久也不曾見過她,總要去見的。”

蘭音兒不快道:“皇後到玉清觀來住幾日,是為腹中的小皇子祈福的,可不是來見太後。上皇又出京巡營去了,他若是在……”

“哪裏那麼多囉嗦。”我打斷道,“去見太後罷了,她又不會吃人。”

蘭音兒仍哼哼唧唧:“那可未必,她連聖上的命都不在乎。聽說前幾日聖上去見她,她竟還敢與聖上吵鬧,聖上出來之後,氣得又犯病了……”

我橫她一眼。

蘭音兒閉嘴。

“我先前讓你帶的那隻盒子,你帶了麼?”我問。

“帶了。”蘭音兒好奇道,“那盒子舊舊的,也不知裏麵裝的是什麼?”

“沒什麼。”我淡淡道,“一些文書罷了。”

太後的安樂宮,離玉清觀有些遠。

從前,我在還在玉清觀裏當玄真娘子的時候,時常要到安樂宮給太後請安。我喜歡走小路穿過禦苑,不但更近,還能看看花花草草,在枯燥的宮裏不失為調劑。

不過如今,我挺著這肚子,已然無法走那許多路。

我坐在肩輿上,看著長長的宮道在眼前延伸。驀地,我想起來,自己上次走在這裏,正是去年的這個時候。

端午宴上,董淑妃揭發我與人授受私通,子燁卻大大方方站出來,將這罪名認領了。他還得寸進尺,順手推一把,在所有人麵前將我們的婚事定了下來。

此事轟動一時,據蘭音兒說,直到現在,但凡有人茶餘飯後提起太上皇和太上皇後,也必是要拿出來品評一番。

之後,我要去洛陽,來安樂宮向太後辭行。

那時,太後將我寬慰一番,仍舊和顏悅色。

對於太後,我一向沒有許多天真的幻想。這婚事,太後固然有自己的私心,我也並不覺得那談不上什麼對得起對不起。人在局中,皆為棋子,一個無甚實權的太後也是一樣。拋開那些心思,太後算得是我落難之後,對我最好的人之一。故而我與子燁約法之時,將不可傷太後和皇帝的性命列入條件之中。

子燁答應了。

沒想到,一年後,我再來見她,已經是另一番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