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遺風問不出個所以來,隻能先把人放走了。
如江卓所言,他去了鎮遠侯府大門口,讓護衛進去通傳,沒多會兒,不出所料,那護衛道沈姑娘不方便見客。
陸遺風沒有亂來,他回了別莊裏。
他一點都不急,沈慕蕊總得去酒樓做事的,她總不會一跑了之,畢竟還有個丫鬟跟著她,用她的話來,她得養活她自己和雲,所以不會輕易放棄那個掙錢的差事。
陸遺風知道,頂多後日,他就能見著人了。
到了傍晚時分,屬下進來稟告,有人要約見陸遺風,陸遺風問了是誰之後,就沉默了。
屬下心翼翼地問要不要赴約,陸遺風簡短道:“去。”
他一直很難界定自己與趙莫須的關係,他們不是朋友,是仇敵之子也不盡然,再有上一輩的恩恩怨怨摻雜其中,實在拎抖不清。
二十多年前,他的父親逃離鳳家,成了趙家的養子,與趙家大公子趙連橫成了義兄弟,趙連橫娶妻之後,生下獨子趙莫須,趙莫須的母親在兒子堪堪三歲時便病逝。
後來,趙連橫認識了姬玉,一切的恩怨和不幸,就從那開始了。
姬玉與趙連橫情投意合,兩人的感情卻因她展露才智,步步登上高位而發生變數——蘇明棠看上了姬玉,以皇權威壓,橫刀奪愛。
趙連橫被仇恨淹沒,走火入魔一般,要帶著逍遙門造反,對抗朝廷。
陸尋良雖隻是趙家的養子,但他不忍看著趙家幾百年的根基毀於一旦,苦勸無果,他從義兄手裏搶走了逍遙門的掌舵權。
再然後,他將趙連橫囚禁了起來。
當時的趙連橫已走火入魔,他不得不出此下策。在此過程中,陸尋良的妻子難產而亡,而這,和趙連橫有撇不清的幹係。
所以,上一輩的恩怨已經很難清,立場不同,角度不同,所看見的便也不同。
趙莫須是趙家嫡傳,在他眼裏,定然是陸遺風父子搶走了趙家的逍遙門,而在陸遺風眼裏,是他父親果決出手,才免去了逍遙門毀於一旦的災厄。
陸遺風早就知道趙莫須以俗家弟子的名義混跡惠安寺,這麼多年來,趙莫須的點點滴滴,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正因如此,趙莫須出現的時候,他避開了。
如今,逍遙門還是在他手裏。
陸遺風沒想到趙莫須會想見他,他猶豫了很久,方才應允。
約定的地點是醉今朝酒樓。
陸遺風前往的時候,心想真可惜,若沈慕蕊也在酒樓就好了,他可以順便看見她。
見到人的時候,陸遺風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趙莫須脫去了僧服,身上穿著的,是俗家人的衣物,他原本錚亮的頭頂,冒出了青色的發茬。
看起來,實在是不倫不類,很怪異。
這副打扮讓陸遺風立即就想到了一個可能,“你還俗了?”
趙莫須嗯了一聲,請他坐。
陸遺風在心底唏噓,如果沒有上一輩的意外和恩怨,他和趙莫須,也算是義兄弟了。
“找我有什麼事?”
陸遺風下意識又添了一句:“逍遙門我是不會拱手讓給你的。”
趙莫須一笑。
“這些都是俗物,你要就給你了,今日隻是單純地敘個舊而已。”
陸遺風不覺得他們兩人之間有舊可敘。
“我爹那裏……我把他接走了。”趙莫須道。
這個陸遺風早就知曉了,趙連橫雖被囚禁在那個隱蔽的山洞裏,但是每日都有專門的弟子負責打點送飯,剛被接走的時候,陸遺風就知道了。
他對此沒有意見。
如今逍遙門裏的異己已經被他鏟除幹淨,趙連橫已經構不成威脅。
想了想,陸遺風問了一句:“伯父如今一切安好?”
趙莫須道:“還是老樣子,有些心結,不是想解就能解的,興許一輩子過完了,他都醒不過來。”
陸遺風覺得他十來年的俗家弟子沒白當,他看得很透,有一種超然物外的灑脫。
“你怎會來此?”他問趙莫須。
“來做生意。”
趙莫須一笑,“我與蘇墨晚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她出錢,我出力,如今來江南,是要拓寬生意門道。”
陸遺風不知道這一層關係,挑了挑眉,“她出錢,你出力?有這麼好的事為什麼不找我?”
趙莫須笑道:“可能,她最信任的是我。”
陸遺風翻白眼。
“我是她親表兄,還比不過你?”
“事實就是真比不過我,這個沒什麼好耿耿於懷的。”趙莫須道,“不過是個跑腿的差事而已,不用和我爭。”
陸遺風心想,當然要耿耿於懷,他最近很喜歡吃醋,江卓的醋要吃,沈慕遙的醋要吃,侍衛的醋他得吃,沒想到,到最後連趙莫須的醋他也沒能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