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巷子裏又有了新的傳言,說他和娘親一樣,是隻會勾引人的婊-子,勾引的還是馬上要成親的新科舉人。

新科舉人馬上要和縣令女兒成親,馬上要入冬了,蘭澤沒有在意那些傳言。

他慣例去藥材鋪幫忙,這回藥材鋪的老板沒有再同意讓他幫忙,甚至藥材也不願意再賣給他。

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也格外的難熬。

他娘死在了這個冬天。

臨死的時候,他娘抓著他的手,給了他一塊玉佩和一封陳舊的信,讓他去徐州找徐州知府。

“蘭澤,一定要活下去。”

不管他們活的如何卑賤,他娘一直都在盡力的把他養大,想讓他好好的活著。

可他害死了娘親。

如果他沒有……沒有和那位舉人有牽扯,藥鋪不會不賣給他藥材,娘親也不會生病……也不會死。

十三歲這年冬天,蘭澤隻身前往徐州,走時隻帶了一把銀鎖,銀鎖裏裝著娘親的骨灰。

蘭澤從小到大沒有聽娘親提過自己的父親,娘親給他的信上有欽印,他不過走了兩天,官兵見過欽印之後很快就有人來接他。

可惜他不怎麽識字,一封信看的懵懵懂懂,大概知道是情信。

徐州知府與其妻子非常恩愛,多年以來從未納妾,徐州知府年輕時處處留情,二人在民間已經成了美談,知府大人為了妻子浪子回頭,兩人如今恩愛非常。

蘭澤路上聽了一耳朵,大概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娘當年可能是意外有了他,信和玉佩到了知府大人手裏,知府大人願意把他接回去。

他懷揣著緊張又期待的心情來到了徐府,見到了知府夫婦。

知府大人眉眼周正,依稀能夠看出來年輕時的風采,隻是看到他時神色平平,沒有出現任何波瀾。知府夫人貌美風韻猶存,那一雙眼笑意盈盈,眼底十分溫柔。

“是小寒吧。路上辛苦了。”

娘親給他起的另一個名字叫徐薑寒,隻是娘親從未提起過,他也是如今才知道。

蘭澤還見到了自己的弟弟。弟弟是知府和夫人唯一的孩子,叫做徐春池,模樣生的冰雪可愛,隻是那一雙眼中毫不掩飾,看著他充滿了厭惡和不滿。

“哥哥喝茶。”徐春池乖巧地給他奉茶。

蘭澤沒有見過這麽精美的茶具,他坐的時候非常拘謹,對方給他奉茶,他有些受寵若驚,於是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了。

他小心翼翼地捧著茶盞喝了一口,滾燙的茶水在舌尖上翻了個遍,唇舌之上頃刻之間起了水泡,他被燙的嗓子險些發出尖叫,茶水全部灑了。

“砰”地一聲,茶盞碎裂,旁邊傳來一聲溫柔的輕笑。那位知府夫人依舊笑意盈盈的看著他,聲音輕靈,不帶一絲嘲諷,卻像寒刃一樣穿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