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義莊千如站住,對花千術道:“術哥哥,我心中煩悶,想要一人四處走走。”
前世種種,千如以夢的形式對千術講過,今日那些屍首許多都是被活活燒死的,千術自然知道她心中所煩悶的事。於是回首向著屋脊暗處的人示意,又轉頭拍拍千如的瘦肩,溫言道:“那小妹自己要小心,早些回來,勿要在外耽擱太久,聽到了嗎?”
千如點點頭,向著與他們相反的方向踱步而去,杜君遠回首看了看風中慢行的女子有些困惑,分明是一個才剛二八年華的嬌媚俠女,卻總是有著飽經風霜的苦感,眉眼間帶著淡淡的憂傷。可他才見那神情過不了多久,就又見她麵上換成了明媚的笑靨。
天下女子,如同她的母親明樂長公主、如同當今皇後,還有自己的表妹等等,皆是端莊秀美之姿,卻不似這江湖女兒一般張揚、明媚、嬌軟、可愛。可是,就是那雙褐色的雙眸,穿過記憶的長河,流淌進他的夢裏。他明明知道,她是花千如,根本不是記憶中的那個女孩,可為什麼這雙眼睛卻還是讓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年少時候那蠢蠢心動時至今日都難以忘懷,究竟是這雙眼睛溫柔了那艱難的歲月,還是於困頓之時少有的一點點柔情便能讓自己交付真心?
杜君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隻是看著她褐色的眼眸便泥足深陷,縱使當日與她相遇時,她的麵容掩在醜陋老嫗的麵具之下,也還是讓他寤寐思服,輾轉反側。
其實,他不過是為了確定她的身份,他不過是為了確定她究竟是不是他思念的人,對!就是這樣。
想著,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慢慢離開他們的姑娘,這一看,他的心又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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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如慢悠悠地轉著圈,呆立在巷裏,不知道該做什麼。在百花山莊八年,師兄師姐待自己極好,許多的噩夢她已經忘得差不多了,沒想到一出山莊就見到了這麼殘酷的案子,這些燒死的屍體竟然還是勾出了這麼多的惆悵往事。
來到這裏八年了,前世的舊事就好像是昨天發生的一樣。
中元節後一個月就是中秋節了,想到前世的父親作為一名刑警,沒有陪自己和母親在中秋節好好地吃過一頓飯。而她上一世的最後一個中秋節卻是和楊宇浩一起過的,那個就要與她結婚的男友竟然和自己愛的堂姐在一起的楊宇浩。他和表姐聯手,用一種最慘烈、疼痛的方式讓自己死去,讓自己來到了這裏。
這一世,帶著記憶來到這裏卻重生在亂葬崗,雙親不在,還拖著一個養蠱的身體。愛著自己的師父數年,可是他當自己是徒弟、是女兒、是下屬,卻偏偏不是愛人,好不容易開口表明心跡,卻隻能以開玩笑的方式草草收場。
她活了整整兩世,卻活得如同玩笑一般。
還有兩年吧……
這一世若是她再一次死去,定然不會再帶著記憶了,她要忘得幹幹淨淨,一切從頭再來。
無論是命運也好,還是愛情也好,理應放下執念,半點都不應強求。
如今這般無處可去,無人可依,都是她強求之過,都是她不信命之過。
......
走了大半日,千如感到腹中饑餓,看了看腳下的影子,估計已到了戌時,天已經薄黑。就這樣又走了半條街,竟到了昨日那家慶春樓,進去撿了一處廂房,簡單地要了些酒菜。
暗處玄玥上前,交給掌櫃的一錠銀子,正好被前來的杜君遠看到。玄玥並沒有閃躲,隻是奇怪堂堂一個侯爺竟然獨自一人前來。看這侯爺的身手,也不是自家主子的對手,又未帶府兵近衛,倒是沒什麼好怕的,故而交完銀子玄玥又隱了。
“如姑娘是否介意杜某同姑娘一起用飯?”
杜君遠朗聲問道。
千如抬首,一張玉麵撞入視線,不由一怔,有些尷尬,美麗的雙目劃過一絲錯愕,似乎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男人會出現在這裏,語氣中帶著些不確定,結結巴巴問道:“侯……侯爺?”
杜君遠溫潤一笑,柔聲道:“正是杜某。”
千如雙唇半張,更加訝異,杜君遠見她這模樣,不由得輕笑出聲:“怎麼,如姑娘不請杜某入座麼?”
千如慌忙起身讓座,忙不迭道:“侯爺您請坐,請坐。”
杜君遠悠然地坐定,微笑著打趣她:“想來是杜某招待不周,如姑娘竟躲在此處用飯,是府上的飯菜不合姑娘的口味麼?”
千如有些不自在地搔搔後腦,不好意思道:“侯爺您說笑了,隻是今日我心中實在煩亂,才想著出來四處走走疏解一二,行至此處有些腹饑,這才進來隨便吃一些,不承想這樣巧碰到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