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炊煙,弱柳千絲縷;絲竹繚亂,管弦哦呀。
花千億獨身立在高樓之上,上京的繁華盡收眼底。他和陳笙今晨抵達上京,他想著散散心,便勸著陳笙先去臥雲閣了,自己則返回霜花軒靜坐。
護城河兩畔萬千楊柳沐在青煙裏,柳梢頭上還有著淡淡的光暈,兒時曾眷戀的一切如今對花千億來說也隻是平添煩惱罷了。對麵有歌女在低低地吟唱:上馬人扶殘醉,小風吹未醒。映水曲,翠瓦珠簾;垂楊裏,乍見津亭。當時曾題敗壁,蛛絲罩、淡墨苔暈青。念去來、歲月如流,徘徊久、歎息愁思盈……
歌聲驟然飄起,雖不清麗,卻自有一番哀轉低回,低沉的歌聲嗚嗚咽咽,十分動人。花千億心中詫異:怎麼千如所做的小曲子,這上京也有人會唱?這還真是奇怪了!恰一轉頭便對上了一雙剪水雙瞳,清澈喜人。
唱歌的是霜花軒對麵勾欄瓦舍的姑娘,她穿著一身紅色碎花紗裙,下身是一條月白色的絲質長裙,腰間別著一支蘭花銀珠的簪子,清麗中帶著幾分嫵媚。花千億聽她唱得好聽,投去的目光中露出一絲讚賞,花千億手微微一抬舉杯示意,女子婉轉一笑,從容而明媚。
花千億心中好奇,略一沉吟,便轉身向那紅樓而去,他想著聽了姑娘一曲,當以一兩紋銀和一杯酒相謝,順便請問她這首曲子是從何而來。
才走到女子廳堂,圍繞在女子身邊的幾個身著花哨的男人,都露出了令人作嘔的淫笑,握著酒杯不斷地往那姑娘身上靠去,嘴裏汙言穢語道:“姑娘,找點樂子!來,陪爺喝了這杯酒,爺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幾個酒杯壓在那女子的嘴邊,女子奮力地掙紮,嘴裏不停地喊著:“各位公子請自重,各位公子,蘭仙賣藝不賣身的,各位公子……”
花千億別過頭,倒不是對姑娘歌者的身份有所芥蒂,隻是如此直愣愣地瞧著姑娘的窘態,多有些不符禮節。花千億掩飾地咽下一杯酒,聽見對麵斷斷續續地傳來調笑聲,那位姑娘像是被強硬地灌下幾杯烈酒,嗆得直咳嗽。
花千億眉頭輕皺,舉杯一飲而盡,將方才紛亂的情緒壓下去一些。
“姑娘怎的還不願了?不吃敬酒吃罰酒?”
那人大概是動了火,或者是沒想到這個女子如此拒絕自己。
花千億輕笑,風月場無情,就算這女子真的迫於無奈,他花千億能做什麼呢?他可以從亂葬崗救回千如和千術,然後給他們換一個名字重新生活。可身有賤籍的女子,他卻無能為力。
隻聽得女子強抑著怒火的溫言軟語:“各位爺,蘭仙兒賣藝不賣身,幾位爺想要玩好,蘭仙自有安排,各位爺,這樣可好?”
“放屁!”
男子啐了一口:“別忘了你是官妓,本就沒有權利挑選入幕之賓!”
說著,強硬的手腕緊緊扣住女子的細腕。女子沒有力氣,腦袋撞入了那個辱罵她的男人懷裏。酒樓的目光全聚焦在這一點上,周圍人議論紛紛,卻沒有誰真的上前去幫那女子一把。
花千億紋絲不動,這情景看得多了,上京還真是萎靡之地。
呲啦——
一聲異響,一個少年踏破瓦舍的欄杆落在女人麵前,一把長劍橫在那些公子哥兒和女人麵前,奪人的氣勢將喧鬧化於安靜。眾人紛紛將目光移到聲響處,男子手中的劍光芒太盛,加之他冷峻著一張臉,怒叱道:“不想死的,還是早些離開得好!都給我滾!!”
眾人嘩然,那幾個人忙抱頭鼠竄溜出了酒樓,匆匆而去。
花千億兀然,眸子輕輕一瞄,才看見那腰間懸掛著一個令牌,金字生輝,乃是謝。花千億溫潤一笑,原來是武安侯的小公子謝銓,也難怪如此不計後果,恃寵而驕。
謝銓冷眸淡淡一掃女子,見女子低頭默默啜泣,就有些不耐煩了,毫無感情道:“家父有請,蘭仙兒姑娘,走吧?”
女子停止了哭泣,抬頭瞧著謝銓,顯得有些悲慟和絕望。寒聲道:“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你們要這樣對我?”
謝銓目朗如星,清俊的麵容帶著些不耐煩:“蘭仙兒,該做的我都做了,當初該勸的我也都勸了。這條路是你選的,你跪著也該走下去的。”
“對,是我選的,可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
女子苦笑,隨即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走吧,開弓沒有回頭箭,我跟你們走,我這就跟你們走。謝郎,請前麵帶路吧!”
謝銓呆愣片刻,便跟在了女人身後。兩人說得直白又隱晦,空留下一群人臆想萬千。花千億眉一顰,臉色有些寒。
謝雲峰又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