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婆子說不動素姐,素姐也不好十分的落婆婆的麵子,兩人不歡而散。又拖了幾日,狄婆子找到機會叫狄員外叫了兒子來,避開調羹要跟他說話兒。
“素姐還是才嫁來那性子咧,前日打老三下得那狠手。”狄婆子想了又想道:“你雖是做了官,她也不見得怕你,休帶她一起去。”
狄員外因素姐打得狄老三,傷了狄家人的麵子,心裏十分的不快活,也對狄希陳道:“離了爹娘,她就是個脫了韁的野馬。若是也這麼打你幾下,可怎麼處?還是在家罷,家裏兩個作坊也要人守。”
狄希陳低頭不語,臨清船上還有個大麻煩呢,素姐跟著去了,也是要吵幾日的。老頭老太心疼兒子,多少有些私心,且擋一時罷,想好了方笑道:“爹娘說的都是,隻是兒子一個人到了四川,沒有家眷,怎麼過得日子,就是收人家禮也少收幾樣。”
狄員外不以為然道:“總要娶幾個妾的,也是你做官一場的體麵。”
狄婆子心裏生狄員外氣,難怪做了進士的爹,兒子還沒做官,你先弄了個調羹做小老婆。不過素姐一家獨大,也是得找幾個人壓壓她氣焰才好,就道:“明水鎮上做豆腐的王守財家,有了幾兩銀子還討個妾,早上賣豆花也有個幫手呢。何況你是個官,總要有一兩個才好。”說著嗓子就尖起來,“她做了夫人,房內沒兩個妾做幫手,怎麼管這一大家子?”
說到納妾,狄希陳就不好做聲得,哪肯再說話。狄婆子看兒子都做了官了,仍然畏妻如虎,氣道:“沒出息的貨,納個妾罷咧,她要不肯,休了她另娶好的。”
狄希陳沒想到沒事折騰小老婆玩的老太太居然還要兒子納妾,真抬進個人來,前腳進門,後腳他就得跟新人連老頭老太一起扔出去了。現住的狄家莊並兩個作坊,因官員不準經商,都上了檔子寫的素姐名字,是她名下的私產,忙道:“咱家現住的這個莊子並兩個作坊,可是姓狄?”
狄婆子叫兒子這一提醒方想起來,當初兒子要在這山裏買莊子,她不想搬來山裏就不肯給銀子,還是素姐當了嫁妝的,後來賣了老宅方將嫁妝贖回來。因就這麼一個兒子,地契田契都沒問他要,是素姐自收。老作坊是她發了話素姐掏自己的銀子辦的,就是新作坊,家裏公帳上也沒出。當時還道素姐花銀子大手大腳,是個心裏沒數的人,聽兒子這麼一說,原來這個家早不姓狄了,若是真休了她,以素姐的暴炭脾氣,誰趕誰走都不一定呢。想通了其中的利害關係,狄婆子也隻得歎口氣,將這納妾的話收起來不提。
誰料他一家三口子的私房話,就叫個媳婦子窗外邊經過聽見了,那媳婦子要討好素姐,趕著過去跟素姐說了。晚上睡前,素姐再好的脾氣,也免不得要說幾句氣話。
狄希陳道:“她不過說說罷了,就是真抬進來,我不要也不能把我怎麼樣。”
素姐冷笑:“那我也像她治調羹那麼治你的心頭愛,看老太太怎麼樂,問我就說跟她學的。”
狄希陳要息事寧人,老頭老太怎麼說也是古代人,思想哪有那麼進步?安撫妻子道:“說到底,隻有我們兩個是自己人,跟個外人生什麼氣?說起來,他們對咱們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就換了我親爹媽,對你也不過就這樣了。”
素姐想想也是,天底下的婆婆沒有不向著兒子的,便笑道:“無論如何我要跟你任上去,這個小小明水鎮我都住了一輩子,再不出去走走,當心我跟你娘一樣變態。”
狄希陳笑道:“老太太要不是中風了不能動,也沒有這麼難說話的。”就想來來還有寶沒有獻,跳起來開了小箱子拿出那兩樣種子來,在燈下攤開了紙包兒叫素姐來看。
素姐認得一樣是玉米,那一樣,拾起一片,嗅一下才知道是辣椒,歡呼一聲,就也跳起來抱著狄希陳的脖子道:“你哪裏找來的種子,今年冬天我做水煮魚給你吃。”
狄希陳方道這是京裏一個大商人家花園裏的,他曾見了那玉米跟辣椒都是當月季一樣給人看的,長得也不太好,勉強能吃,就找準機會問人家園丁買的種子,隻是怎麼種還是個麻煩事。若是帶到四川去,做官的收人家銀子罷了,依律不得在任所置田買地,要做生意與民爭利更行不通。若是在家種,這裏就他們兩個是半調子,別人都不會的。
素姐想了半天,道:“不然,你先走,到了地方再捎信來,我這裏秋收過了,也教會了他們種玉米,我自己去。”
狄希陳正發愁怎麼跟素姐坦白從寬呢,聽了這話喜出望外,要是素姐後去,半路上就能從容安置了童奶奶母子二人,也省得素姐與他生氣。他怕素姐秋後算帳,故意道:“還是一起去吧,這個時代,你一個女人家怎麼好單獨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