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忠媳婦本是小翅膀乳母,忙道:“你去問問春香,若是她應了到後邊說說,你就出去打發了來人罷。”
春香前事早已知曉,家人來問,她就板了臉道:“上頭怎麼說的?他家的事咱們不好過問的,不必報上去的,你怎麼還來問?”
那家人討了個沒趣,走出來狄忠媳婦問他,他道:“這個大姐,比夫人還凶些,罷了,俺還照前日那話打發人走罷。”
卻說調羹,那幾年素姐不在家,投來一個童奶奶,一來二去就跟童奶奶成了知己,有時無人處抱怨狄婆子幾句,童奶奶總說:“休看你家素姐待你好,不過做給老太爺看的。老太太不喜歡你家小翅膀分她兒的家產,難道她就舍得?”又說:“素姐極是陰險,麵上常帶三分笑,哄得小翅膀跟你不親,將來小翅膀隻聽她的不聽你的,就是老的去了,也輪不到你當家作主。就怕像對付俺們小寄姐一般,施了毒計把你賣了呢。”彼時素姐不在家,童奶奶從前教她在狄婆子跟前低頭伏小,在狄員外跟前從不抱怨,狄員外極是待調羹好。調羹得了童奶奶的好處,跟狄員外兩個都當了童奶奶是張良再世,哪裏曉得童奶奶暗藏了禍心,起意要叫素姐回來過不得舒心日子。
何況現有狄四太爺家的舊例在那裏,兩個大兒沒有半點疼惜小的,四太爺也是無可奈何。狄希陳又向來不待見她,調羹沒有什麼見識的婦人,漸漸離心,後來童奶奶更進一步,教她支了帳房裏的銀子放帳,把帳房跟家裏的大管家們都拉了下水站了調羹這邊,調羹在家裏一呼百應,嚐著了做當家主母的好處。哪裏受得素姐回來當家。隻想著老太爺身子康健,必能活到一百歲,將老的哄得跟自己一條心,就不怕大的把自己怎麼樣。因此麵上待狄婆子越發恭敬,狄員外跟前極是柔順。狄員外的心自是一日比一日偏,本來待小翅膀跟小全哥一般疼愛。
小全哥曉得童寄姐就是想擠進他家的那個妾,自是對童奶奶跟童寄姐沒有好臉色,狄員外就覺得孫子倔頭倔腦性子有七八分像素姐,不討他喜歡。童奶奶又在背地裏使些手腳,挑唆小翅膀跟小全哥相爭,頭幾回老太爺還能公道,後來也教童奶奶說的心裏活動了,心全偏到小兒子身上。還好小全哥懂事,曉得童奶奶不是好人,總不理她,又有夏荷跟秋香兩個忠心護他,倒沒真吃過虧,夏荷護著小全哥,跟調羹鬥的越凶,調羹跟狄員外心裏就越怕將來狄希陳待小翅膀不好。
狄員外從前就有一個大心思,素姐嫁了來,如狄婆子一般,嫁妝都是夫家財物,那兩個作坊是素姐銀子建的,自是狄家的,有大兒一分,自當有小兒一分。 不是自家兒子中了舉有本事,她一個鄉下婦人有什麼本事管作坊掙大錢?偏偏狄婆子、素姐跟狄希陳三個人齊心,又收買了小巧姐,把這兩個作坊把的滴水不漏,不容自己跟小翅膀插手,老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氣在那裏。童奶奶點撥了他的心頭刺,他越發覺得狄希陳跟素姐隻是麵子情兒,將來自己死了不會待小翅膀好,所以日也算夜也算,就想著趁自己還活著,必要個作坊給小兒子。他若是不生了這個心,調羹跟童奶奶說的天花亂墜也打不動他,他存了這個心,就是調羹不吹風,那懷疑的種子也要生根發芽。所以狄婆子一去,狄員外急吼吼就分了家。狄希陳分家時什麼都不肯計較, 原本就沒當他是親生的爹,打得主意是欠了他家的人情還了,使了他家的銀子還了,日後兩不相欠。他越發得意,跟調羹兩個得寸進尺,隻說大兒有錢,搬些來給小的天經地義,卻不知狄希陳和素姐根本不買這個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