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希陳沉默許久,方道:“你要怎樣做?”
小九笑道:“我約幾個人出來吃酒,隻叫人哄住他在那裏,說俺躲在哪裏不肯出來,他來找,叫人支他去他老子那裏去尋,他老子管兒子極嚴的,必要吵鬧。五哥你先去小翅膀家找小翅膀,跟調羹鬧一場……”
狄希陳聽到這裏,已是明白,點頭道:“果然你想的周到,比俺衝上去打一場更能站住理。就依你。”當即傳了十來個高大強壯的家奴來,一人發了根棒子,道:“隻許打伍老爺的屁股跟胳膊,休傷了旁人。別的都聽來貴的。”說罷叫了來貴進書房,主仆三人又商議了一回,來貴出來將這十來個人約齊了又吩咐一回。
卻說小翅膀家裏一個管家遞出來消息,說是再有兩日就是伍老爺一個朋友生日,在一個王六兒家請吃酒。伍老爺要帶小翅膀去見朋友,已是提前知會,叫調羹備禮物。狄希陳忙使人去跟小九說,小九飛速去縣裏,尋一個同案的陳秀才道:“俺後日得閑,大家聚在一處吃一日酒罷。”
陳秀才本就不是個好人,聞得有酒吃,心想還要有妓陪才好,笑道:“寡酒無味,還要幾枝花兒來陪才好。”
小九笑道:“陳兄台說的極是,俺聽說縣裏頭一個有名的粉頭就是王家的六兒,不如就是她家罷。隻是俺家娘子厲害,隻說是文會罷,回頭你們到她家尋俺,咱們且樂一日。”
那陳秀才自是樂意,寫了個文會的請貼,小九就在下邊寫了名字畫了知,當場給了管家狄一葦二兩銀,叫他就去王六兒家裏訂桌酒。七八個同案考取的年青秀才,自考中了秀才,都當自家是風流才子,如何肯不來?隻有伍秀才在爹娘跟前說了無數的好話,隻說到陳秀才家有個文會,人人都去,他不去不行。伍老爺使人去打聽,真是個文會,到了那一日早上才鬆口放他去陳秀才家。
卻說一群小秀才到了陳秀才家,在他家那半畝大的園中,圍著一株隻有幾朵殘花的桃樹,吃濃茶賞桃花,提起聖人,個個無趣,說到風月,人人振作。
伍秀才人雖坐在別處,一雙眼睛隻盯著小九。陳秀才打趣道:“友棠,隻恨你身為男兒身。”
小九麵有慍色,伍秀才忙道:“俺是覺得友棠兄今天穿的這身衣裳極講究,多看了兩眼,陳兄如何這般打趣他。”
陳秀才笑道:“人家是友棠兄,俺就是陳兄,文才兄何必厚此薄彼?”
小九索性站起來道:“俺比不得你們穿的蘇樣,笑話俺村罷了。”故意賭氣先走了。
伍文才要去扯他袖子,偏教陳秀才擋住了。眾人都笑道:“今兒這一出唱的有趣,當浮三大白。還要做篇好文章。”
陳秀才笑道:“其實友棠有個好去處,他這幾日刮上了王六兒,必在她家逍遙快活,俺們到那裏鬧他去。看看是他嫖了粉頭,還是粉頭嫖了他。”
眾人都推開麵前縱橫交錯的薛濤箋,丟下手裏做一千個夢也不肯開花的妙筆,整理了身上的衣裳,齊齊的去王六兒家。且說狄希陳借住在縣外二裏許狄大的小莊上,見了小九溜回來,又打聽得伍老爺已是帶著小翅膀去了王六兒家,就帶齊了十來個家人,騎著馬到調羹門口,下馬親自使馬鞭子敲門。調羹買的小宅隻有三進,開門就是廳,容不下這許多人馬。十來二十匹馬擠住了街道,就有人圍住了看。狄九強是個大嘴巴,見人圍了上來,就對了人道:“俺們老爺今兒特地來瞧他小兄弟書讀的如何。”
邊上人有知道的,俱笑道:“他家小翅膀哪裏肯讀書呢,又去吃花酒了不是。”
來貴喝道:“胡扯,俺們家小翅膀才多大點子,又有孝在身,能去哪裏吃酒?”大嗓門扯得調羹在屋裏邊都能聽見。
調羹一直說小翅膀是親家接去問功課了,狄希陳本來還在跟調羹彎彎繞,聽了外邊來貴的話,騰地站起來,怒道:“調羹姨娘,小翅膀真是去吃花酒?”
調羹吃吃哎哎,說不出話來。狄希陳推翻了桌子,喝道:“狄周呢?”
狄周躲躲閃閃挪進廳裏,道:“親家老爺來接小翅膀時實是說要帶他去吃酒的。”
狄希陳道:“小翅膀才十一二的孩子,就由著他這般胡鬧,什麼親家老爺,俱是托辭,他結了親要請酒,俺親哥哥怎麼不請!”命人道:“你們都去尋尋小翅膀,想是躲在誰家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