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
這是今年溪山下的第一場雨。
山霧籠罩著整座天地，山腰上的一間小木屋裏卻往外吐著灰煙，與山霧分道而行。
老師傅右亭正躺在竹搖椅上喝著剛燒好的女兒紅。
吱呀一聲。
木屋的門被打開了，一個清秀的少年走了進來，他渾身濕漉漉的，發尾處還滴著水珠，不過少年好像並不在意這些。他放下背上的竹筐，裏麵滿是新鮮的藥草。
“師父，要是再這麼喝下去，我就是采上十筐百筐，也治不好你的病啊。”
“再喝最後一壺，最後一壺。”
老人明顯有些不好意思，隻是這樣推脫著。
“唉。”
歎完這口氣後，荀心就坐到了一張小板凳上，開始分揀剛剛采來的藥材。
“心兒，不著急，你先去換件衣裳吧。”
荀心於是點了點頭，很快換了幹衣服回來。繼續剛剛的工作。
看著眼前忙碌的少年，老人眼中閃過一絲別樣的神采，思緒好像一下拉到幾十年前年少的自己身上。
“這是你來的第幾年了？心兒？”
“回師父，第十年了。”
他也沒抬頭，邊幹邊回答。
“嗯，說說這十年你跟著我都學到了什麼？”
右亭放下燒酒，坐正身姿，如是問道。
“嗯……劍法、燒酒、藥草的樣式，還有……道理。”
這個問題難住了他，少年想了想抬起頭認真地答道。
“哦？我一個練武大老粗幾時教過你道理？”
“有的師父，以前打獵的時候，如果碰到有長攜幼的獵物，您就叫我放下獵弓轉換目標。這個在書上好像是叫仁心！”
“哈哈哈，還有嗎？”
“額，好像是沒了，不過師父你教我劍法的時候告訴我要心平氣和、要專注認真，我覺得這些也是道理。”
“嗯，心兒啊，你有沒有想過外麵的世界是怎樣的？”
老師傅問了個很有趣的問題。
“大概跟山裏差不多？有不同的人，就像不同的動物一樣，有善良的、有邪惡的、有聰明的、有愚笨的。但大家都共處在一個地方。進山裏的劍客說這就是江湖，我也不懂什麼是江湖。”
“哈哈哈，那你想去江湖看看嗎？”
這個問題一拋出，方才說了一大堆的荀心卻低下頭，一言不發。
他是想去的，那些俠客把江湖描寫的異彩紛呈，少年從小就對江湖充滿了向往。但師父這個身體不能沒有人照顧。
“不必擔心我，你如今正青春年少，若是不出去闖一闖便可惜了。”
“可是，師父……你。”
“說了不用擔心我，婆婆媽媽的不像我右亭的徒弟，你明天就給我收拾東西，滾蛋！”
老師傅突然發怒，大聲喝道，隨即就躺在搖椅上伸手去拿剛才的燒酒。也許隻有這樣才能讓徒弟放下心來。
“這個江湖啊，比你想象的要凶險的多，有太多的人，他們看不得別人勢大，見不得別人利好，處處打壓你、欺負你；也有的人會成為你的知心朋友，你們推心置腹、兩肋插刀。”
荀心的眼裏轉著淚花。
“江湖是劍的江湖，不管你是名門望族還是無名小輩，若是想要分個高下，隻管拔劍來戰。隻論成敗，不論生死。但江湖終究是需要你自己親眼去看的，孩子。”
老人飲盡了最後一口酒，酒瓶被胡亂擲倒在地上。他半晌沒說話，雙目微閉，好像在想事情。
等到荀心把最後的藥草分完的時候，老人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
“荀心，你學劍是為了什麼？”
少年愣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行俠仗義？懲惡揚善？威震武林？追求最強？”
老師傅好像給了他幾個選擇，但荀心沒有選。
又是良久，少年清澈的聲音響起，就像少時的右亭一般天真的道:
“師父，我想拯救天下蒼生。”
說完，他嘿嘿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