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3)

第18章 王八

寶珠想不出郭絡羅氏的來意,她也懶得費這個心,信步自房中走出,穿過庭院,繞過照壁,再往前走了一段就見著被馮全攔在前一進院子裏怒髮衝冠的八福晉。

胤禟有兩個左右手,其一是趙百福,外出行走帶他,其二名叫馮全,他管著胤禟宮裏的事,甭管事大事小都要從他手裏走一遭,由他通稟上去。

以前吧,馮全的活兒輕鬆,閑得沒事還能同不當差的小太監賭個牌。胤禟領了差遣之後,想著白日裏沒法守著寶珠,便吩咐馮全把門看住了,別讓閑雜人等衝撞福晉。馮全原先還有些不以為然,接收到趙百福羨慕嫉妒的眼神,又看爺將福晉當眼珠子疼才真正把這差遣放在心上,派了個做事牢靠的小太監守在門口,但凡有任何人過來,立刻通報給他,再由他決定是敷衍一通還是報給福晉聽聽。

八福晉自然不是他能隨便敷衍的人,不過呢,他聽趙哥提過,說八貝勒同爺隻差撕破臉,關係很不咋地,安郡王府和富察家更是鬧得人仰馬翻哪怕不能說仇深似海至少也是兩看生厭,你倒楣我補刀。

關係這麼差,他哪敢做好人直接放人進去?馮全嘴皮子利索,一臉諂媚的給郭絡羅氏陪盡好話,讓小太監趕緊去通報福晉,自個兒在前頭聽八福晉冷言冷語。

小太監是小跑著去的,從郭絡羅氏過來到寶珠出去迎人也不過一盞茶時間,馮全險些就頂不住了。他隻覺得這位八福晉比鄉野潑婦還厲害,怎麼看怎麼不討喜,說話陰陽怪氣的,半個髒字兒不帶卻難聽得可以。

她大概是說去惠妃娘娘宮裏都用不著在前院幹等,老九這頭規矩還真大;又說富察氏是弟妹,竟然這樣冷落嫂子……話裏話外就是新媳婦不懂規矩,排場比上頭的娘娘還大,真是看得起自個兒。

馮全一忍再忍,後來實在是忍不住了,他好歹也是九阿哥跟前的得意人,從沒遇到過這種事。心想八阿哥最是溫文爾雅怎麼就娶了這麼個糟心婆娘?

“八福晉誤會了,規矩是我們爺定的。”有意見你找他去啊。

郭絡羅氏原就憋著口氣,她趕著過來就是找富察氏討個說法,卻讓個太監攔在前頭,壓根沒見著人……這也就罷了,狗奴才還敢同她頂嘴?!郭絡羅氏麵黑似鍋底,冷聲吩咐道:“你什麼東西敢在本福晉跟前張狂,來人,掌嘴。”

她平素就是這做派,聽到這樣不講道理的吩咐底下人竟然沒半點猶豫,抬手就打,一巴掌扇在馮全臉上。

寶珠就是這時候過來的,親眼見到馮全挨打,她臉上的笑容收回去不少。

打狗還看主人,哪怕馮全真有過錯,郭絡羅氏也沒道理越過她給這一巴掌,這不是收拾狗奴才,這是在打胤禟的臉。

寶珠輕笑一聲:“八嫂好大的威風,不請自來還把別人家的奴才打了,真當這是在八貝勒府?”

郭絡羅氏看到寶珠就有氣,聽她這話更是火冒三丈:“那是看得起他,不是誰都能得本福晉賞。”

原來是這樣,那就好辦了。

寶珠瞥了方才動手的老婆子一眼:“是條聽話的狗,天冬,看賞。”

天冬打小伺候寶珠,滿打滿算有十年了,最通主子心意,她穩穩的走上前去,屈膝給八福晉行了個禮,然後站在動手的嬤嬤跟前,掄起胳膊啪啪就是兩巴掌。

八福晉起先還沒回過神來,聽到這清脆的耳光險些氣暈:“好,好得很!九弟妹跟前規矩是大!竟敢動手打我的陪嫁嬤嬤!”

寶珠還是滿臉笑意:“我隻當這是八貝勒府的規矩,看哪個奴才順眼就賞他耳光,原是我想岔了,那我就得好好問問八嫂,這奴才是做了什麼,惹得你上門來打我宮裏的人。”

郭絡羅氏和寶珠就是截然不同的性子,一個張狂跋扈,一個綿裏藏針,都不是好惹的人,今兒個對上了,反倒是八福晉顯得色內厲荏。

她明擺著是氣不順藉故發作,馮全正好撞上,要說道理還真講不出什麼道理。

撇開這個不談,讓她給老九媳婦解釋自己為什麼打了個奴才,這本身就很沒臉,再蠢也幹不出這種事。

這個話題沒法繼續,郭絡羅氏隻得吃下悶虧,她擠出一抹很難看的笑,說:“我有話問九弟妹。”她的意思是進屋去摒退眾人,寶珠好似沒領會到,隻說洗耳恭聽。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又翻湧上來,郭絡羅氏咬牙擠出一句話:“幾句說不清楚,不如進去詳談?”

寶珠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在前頭待客的廳內坐下,天冬趕緊看茶,半夏上了兩盤點心,寶珠也沒去招呼八福晉,逕自取了一塊,輕咬一口。郭絡羅氏努力壓著躁動的情緒沒發作,問說:“我是不是哪裏得罪了九弟妹?”

寶珠擦了擦手,回說:“八嫂何出此言?”

“令尊今晨在朝會上向皇阿瑪請旨,揚言要罷安郡王的官,九弟妹不知?”

還別說,寶珠真不知情,她從來不管前頭的事,這是富察家教養女兒的方式,說讓後宅婦人操心朝堂事家裏的爺們難道都是窩囊廢?不操心是真,好奇也不作假,她順便還詫異了一把,這郭絡羅氏啥都插一杠子真能操心,八貝勒也是耐人尋味,就放著福晉不管由她作天作地?

不過那是別人的家事,和她沒什麼幹係,寶珠也不多言,隻回說:“莫說我已經嫁入皇家,哪怕還在閨閣之中,也從不過問前頭的事。咱們隻管賞花吃茶就對了,那用得著操心那些?”

……

郭絡羅氏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勁兒使不出,有火散不去,關鍵寶珠句句在理,她連反駁都不知道說什麼,憋了半晌,才道:“這麼大的事,九弟妹半點風聲都沒聽到?我可不信。”

寶珠真就不懂了:“沒聽到如何,聽到又怎樣?爺們的事哪容得了咱們議論?還是說八福晉的意思是我阿瑪做什麼還得問過我的意思?你有看法大可以使八貝勒向皇阿瑪諫言,皇阿瑪盛世明君,你說得有理他定會採納。或者找我娘家說道理也成,找我是幾個意思?”

寶珠剛吃了兩口點心,想喝點茶潤潤喉嚨,就聽她陰陽怪氣,當下撂回茶碗:“安郡王府姓愛新覺羅,八福晉娘家姓郭絡羅,這心操得也太遠了。”

郭絡羅氏終於意識到,她趕著過來辦不成任何事也問不出道理,隻是自取其辱。老九這福晉看著不溫不火卻是個厲害角色,句句話戳人心窩子。

“這話我記住了,往後一定照原樣還給九弟妹,怨我討人嫌,這就告辭。”

說得好像誰請你來了一樣,寶珠站起身來,似笑非笑說:“八嫂慢走,不送。”

說不送就真不送,看郭絡羅氏出了廳門,她就坐回椅子上,又端起茶碗,吹了吹,說:“馮全你去打聽打聽,前頭出了什麼事累得八嫂如此失態。”

親眼見到自家福晉將八福晉說得啞口無言,馮全三觀都重塑了一回,加上寶珠還幫他出了口惡氣,他滿心嘆服,趕緊應下,立刻就使人去打聽了,傳回來的內容才是真精彩,馬斯喀大人也太能耐了!手撕滿朝文武,雖沒指名道姓,卻拖了安郡王府當活靶子,讓皇上收拾這些簽了一屁股銀子厚著臉皮不還的蛀蟲。

難怪福晉如此厲害,她有個能耐至極的爹!

馮全繪聲繪色的將打聽來的事說給寶珠聽,寶珠聽高興,命天冬看賞。她這麼一吩咐,馮全就想起方才領了兩巴掌賞賜的老婆子,隻覺得牙根一疼。瞧他那樣,半夏撲哧一聲笑出來:“馮公公你怕什麼,福晉是賞你金子不是賞你巴掌。”

說是金子,就是幾顆別致的金花生,那是馬斯喀備下讓寶珠賞人的。

金銀花生金銀瓜子都有,還有梅花錁子,好幾種圖樣。

馮全接過天冬遞過來的金花生,他細細看了,圓滾滾胖乎乎的幾顆,就連花生殼也惟妙惟肖,這麼精巧做掛墜也不差。他心裏又熱絡不少,隻覺得伺候福晉果真有前途,比趙百福跟著爺外出行走也不差。馮全連聲謝福晉賞,寶珠擺手讓他下去。

八福晉上門來找她問道理還真是冤枉,寶珠這才把事情弄清楚,她琢磨了又琢磨,也沒明白阿瑪是個什麼意思,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富察家滿門忠骨,這是為朝廷做事,為皇上盡忠。

沒錯,一定是這樣。

如果讓人知道她這麼想,保準一口老血噴出幾裏地。

富察家忠君不假,可忠君的多了去,別家咋沒搞事呢?

這明擺著是報復,直喇喇的報復,可憐其他借銀的讓董鄂家和安郡王府連累了。

想來也是,武將世家能沒點脾氣?前頭被誣告的時候,馬斯喀壓下火氣沒和人撕擼到底,結果是在這兒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