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沒答複她們,隻是說了句:“我明白了,以後不會再自討苦吃了。”
雲芝欣慰地笑了笑,伸手把了把婠婠的手腕。
她自幼出生行醫世家,也頗通醫理,故而很快就在皇後身邊得到了重用。雖比不上太醫院裏那些專行此道的醫吏們,可偶爾看看人身子的虛實還是可以的。
雲芝原以為婠婠的脈象此刻必然不會好到哪裏去,心血兩虧、腎氣不足,脾肺不調,這些都不夠說的,可她沒想到的是,上去探了許久,婠婠身體的狀況反而不錯,讓她還有幾分不敢相信。
隻是人的氣色憔悴無神,底子卻沒受到什麼損害,反而像是被什麼滋潤過了似的。
月桂和華娘見她久不說話,表情也緊張了起來:
“可是殿下不好了?你診不出來還是不好說?該去請醫吏來看才是。”
“不!”
雲芝收回了手,欣慰不已:“殿下很好。”
華娘還想再傳一貫給婠婠調養身體的女醫吏薛嫻過來看看,可是婠婠擔心叫醫吏瞧出些什麼來,這次是堅決反抗到底,不願再見其他外人來。
於是隻好作罷。
好說歹說,她們哄著婠婠吃了碗甜粥,又勸她照以前的藥方子喝了盅補氣血的湯藥。
“等會兒太子殿下過來,殿下……殿下心裏有氣,可是也真的不能再同他頂嘴爭吵了,好麼?您答應奴婢們呀!”
婠婠點了點頭。
須臾,幾個婢子說是奉太子之命給殿下送了碧瓜來。她們不敢擅自入內,隻是在院中通報了一聲,隨後秀梨入內告知婠婠,說是太子今晚有事出府一趟,今夜就不過來陪她吃飯了。
婠婠閉了閉眼睛,劫後餘生般地感到一陣慶幸。昨晚晏珽宗的那個架勢分明就是還沒盡興,隻是苦於沒有時間了才放過她而已。她不敢想象今晚再麵對他的時候他會不會再繼續昨晚的事。
秀梨將幾個碧瓜全都放進冰鑒中冰著,這樣可以保存更多的時間。
既無事,她們便服侍婠婠再睡下將養著身體。
因為耽擱的時間長了些,已過了宮門下匙的點了,雲芝便在婠婠的院子裏歇了一晚才回宮複命。
第二日晨起時她又悄悄給婠婠探了脈象,見她無礙才回去。
一夜過去,她再度見到陶皇後時,皇後的狀態看起來更差了。
她伏在日常習字看書的那書桌上,目光呆呆地不知正看著哪裏,雙臂緊緊環住自己的身體,一副十分惶恐的模樣。
寶榮告訴她說,皇後一早就命人去宣了老公爺、公爺夫人和陶家的侯爺、侯夫人入宮,說是思念家人想見他們了。
外男入後宮不大容易,但皇帝特意給她開了恩準,一早下了口諭命人放行。
見她這副模樣,雲芝也不好將帝姬受的那些罪再說與她聽,隻說一切都好,無需擔憂,帝姬並無不妥。
一個時辰後,陶家人皆著朝服入了宮。
老公爺和公爺夫人上了年紀之後腿腳不便,其實已經就不大來看皇後了。
陶皇後一見到父母,還不等她們行禮便撲了上去抱住了母親公爺夫人的衣角哭泣起來。陶家人好不容易哄好了她。她起身又拉著自己哥哥的袖口淚眼汪汪地左看右看,好像多久沒見到他似的。
侯爺有些無奈,還端著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勸她:“娘娘,位至坤極,自需時刻端正雍容,方可為天下女子的楷模。豈能隨意嚎哭?”
老公爺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皇後娘娘,陛下新封儲君,乃國之大喜,您若常作悲態,怎能不惹臣民議論?”
哭夠了,皇後終於清醒了些。夢中被滿門抄斬的慘狀她自然不能告訴家人,可是即便知道那隻是一個夢,她還是怕到不行,非要親眼見了家人平安無事她才能安心下來。
她抹了抹淚,端坐下來:“父親說的是,召你們入宮,也是為了儲君之事。
我昨夜……昨夜翻閱史書,讀過好幾朝的外戚列傳,不免心下戚戚。想那呂後一家、以至於竇太後、衛子夫皇後全族者,無一不像如今咱們陶家一樣,女子位至中宮,又生下儲君,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富貴已極。
隻是這樣的榮耀又能維持多少年呢?”
“呂後死,諸呂滅;竇太皇太後薨,陳後廢、竇氏傾;衛皇後坐皇後位三十多載,聖眷都厚重的了,衛家後人又還剩幾個呢?”
老公爺讚賞地看了皇後一眼,“皇後娘娘能有這樣的思慮和遠謀,我陶家一族皆蒙娘娘蔭蔽矣!”
侯爺也若有所思:“這越是榮華無限時,越是險象環生處啊!父親做陶家族長幾十年,一心所求皆是讓我陶家成為昔日那五姓七望的清流世家,寧可舍棄滔天巨富,也要保得細水長流。”
陶皇後囑咐道:“父親哥哥懂我的心思,咱們一家人也是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