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的夥計為他推開門,他提步進入,並沒有直接見到裏麵的人。
這樣達官顯貴雲集的地方,為了保密起見,進入房門後當中正擺著一道寬大厚實的屏風。徐世守繞過屏風,正想著等會見到陸僖哲時他該先開口說什麼,一陣女子身上的冷冽清香卻搶先一步撲入他懷中。其實這香味並不濃鬱擾人,隻是他五感過人,對環境的變化格外敏感。
漪嫻恬靜地坐在酒桌前,見他進來了,她款款起身,斂衽行禮向他莞爾一笑:
“久聞徐侯威名,今日總算幸得一見。還請徐侯千萬恕妾欺瞞之事,以兄長之名約您今日在此相見,實是妾無奈之舉。”
她今日格外精心地妝飾過自己,本就生得極美極動人的風致,再加上一番自己的打扮,更是光華璀璨得讓人移不開眼睛——即便她尚在病中。
研磨得最細密的珍珠粉用鵝毛撲子給臉頰額前都上了一層淺淡適宜的粉,敷上顏色正好的桃花粉,加以絳紅的口脂,額心還貼了枚蓮花形的金色花鈿。說話時她頭麵上的一隻金鳳展翅微搖,鳳口銜著明珠,說不出的清麗溫婉。
她已經許久不曾這樣鄭重其事地給自己梳妝了。
徐世守當然第一眼就認出了她來。
他說不出此刻自己心裏是什麼感受,似乎整顆心都被泡在了溫水中,滋潤了他的心肺,也讓他頓在原地幾乎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沒想到他能離她這樣近,真的是她將自己約了出來,還這樣精致地妝飾自己,並且對他說了這麼多話。
她在跟他說話啊,她是為了他說的話,她說話的時候眼睛裏看著的是他。
對,她在看著他。此刻這裏隻有他們兩個人,她舉目所見之人都是他。
隻是這個簡簡單單的想法就讓徐世守幾乎已經顱內高|潮,渾身戰栗。
他咬緊了牙關,可是又想張開嘴說些什麼。
許久,見他一動不動一言不發,漪嫻輕笑了下,從袖中伸出柔白纖細的雙手,親自倒了兩杯酒,自己舉杯飲盡一杯,又對他說:“侯爺若是寬恕妾欺瞞之事,妾請侯爺但飲盡此杯。侯爺若是不願喝,便是心中還惱妾了。妾……這便離開。”
“不——”
聽到她說要走了,徐世守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收回方才盯在她手上的視線,下意識地吐出了一個字。
“我……我沒怪你。郡君。”
話說出口的時候他幾乎覺得這根本就不是他的聲音。
漪嫻看著他的失態,心中泛起冷笑。
男人不過如此罷了。
她雙手托起酒盞遙遞給他:“侯爺,請。”
徐世守像是丟了魂般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向前走了幾步,雙手輕顫著接過她遞來的酒盞一飲而盡,而後他就捏著那隻酒盞不知該做些什麼。
漪嫻微微垂眸,輕聲細語地道:“侯爺於我有恩。中元節那日我失足落水,幸得侯爺相救,又贈我靈芝養身,否則我今日哪能在這裏再見到侯爺一麵。侯爺的救命之恩,概因我多日來疾病纏身不得空,還未當麵向侯爺道謝,是我之過,還請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