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頭這麼長的時間,馬不停蹄地征戰半個月,這才終於收複了最後的懷荒,晏珽宗現下整個人都快累趴下了。
不過這種累也隻是肉身之上的勞累。
理智告訴他他現在很需要休息,身體已經到了緊繃的極限了,可是他的頭腦卻異常的亢奮和激動,仍然需要去做一些別的事情來消耗這種過剩的精力。
他想見他的婠婠。
好想婠婠。
這一仗打完了,六鎮收複了,邊塞穩定了,該給他妻女的太平盛世安穩生活,他也完成了自己身為人夫人父的應盡到的一部分義務與責任。
——不,他現在還隻有妻子,沒有女兒。
想到了這一茬,皇帝起先亢奮的心情又有些低落下來。
先前那些養傷的日子裏,到底是白歡喜了一場。
他當真以為女兒來到了自己的身邊,托生到了婠婠的肚子裏,來日可以軟軟糯糯地叫自己一聲爹爹。
原來到底還是婠婠在騙他。
心中知道婠婠當日說這話也是為了自己好,可是……可是失望就是失望,得而複失,如何能高興得起來。
縱使收複六鎮、誅滅突厥王廷,這些功業加起來,也比不過叫他得一個女兒的喜事來得更開懷些。
想著婠婠,他遂連將身上穿了半個月的衣裳甲胄脫下來換洗一番都等不及,就這樣掀開中軍帳前的門簾入了內。
而那個即便他征戰在外也同樣朝思暮想的人,正靜靜伏在帳內的桌案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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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被皇帝“禁足”之中,她活得也依然如往常一般優雅而貴氣,麵上並無什麼抱怨與愁情,一如往昔在坤寧殿的書房中安靜讀書之時坦然自處。
她今日穿了身鬆霜色錦羽綢的束腰披衫長裙,胸口露出半截裏頭抹胸袔子的淺芽綠色內襯,整個人像是微微搖曳在藕池中的一方嫩嫩藕葉,炎炎夏日暑氣中,這身清爽的著色反倒讓人見了越發心涼舒爽,仿佛渾身的燥意都被人很好地安撫了下來。
她在麵上並未梳妝,又未加以脂粉,但是如雲的鴉發在腦後以兩根金釵挽成了一個服帖而又柔婉的髻,她又在一旁斜插著一隻綴著流蘇的教子升天金步搖,自流出一抹獨屬於她的氣韻和情致。
“教子升天”是宮中常用的一種圖樣。所謂“教子升天”,又叫蒼龍教子,全圖由一條天上的大龍和海水中的一條小龍所組成。小龍即由大龍所生。圖案上,大龍正在教導和呼喚著小龍如何破水而出、快快升天,盡是一副父母之於子女的慈愛和期盼之情。
所謂望子成龍,便是如此了。
但是由於帶了龍紋的東西總是尊貴的,所以即便皇帝並未禁止民間使用,但是民間百姓仍是不敢多用,怕犯了僭越。在宮裏,也多是生了孩子——尤其是生了皇帝愛子的寵妃們才敢用在自己身上。
而且非一般的寵妃,也不敢把教子升天戴在頭上或者穿在衣服上,頂多也是刻紋在自己房中的陳設擺件之上,自己私下在房中偷偷望偷偷摸兩下罷了。
雖然並沒有哪朝哪代禮儀典章的明文規定,但是眾人都已經心照不宣明白這是皇後才可以隨便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