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天虹(1 / 3)

晏珽宗陪著婠婠歇了大半個早晨,又等到午間和她一起用過午食之後才離開去處理政務。

婠婠仍是有些懶洋洋的,無精打采,用完午食之後又是擁被入睡。

醫官們說的是未足月之前她需要時常臥榻靜養,但婠婠自己心裏還有些放心不下,現在即便已經一個多月了,她閑來無事的時候還是習慣安睡在榻上養身。

*

皇帝並沒有立刻去處理政務。

而是先來到昨日婠婠和薛嫻待過的那間藏庫。

他問起守衛藏庫的人昨日皇後在這裏都看了些什麼,但是侍從們並沒有貼身侍奉在側,所以也不是很說得上來。

他們能知道的,也隻是皇後看了徐浩、顏真卿他們的字帖之事而已。

晏珽宗心知問他們也問不出什麼來,便抬手示意他們退下,他自己在這裏麵閑轉起來。

以他對婠婠的了解,他並不覺得昨夜的那一場雷雨足夠讓她被嚇得再度見紅。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必然在這裏看到了些什麼東西,又讓她觸景傷情,傷到了自己。

既然問別人問不出來,那他便自己找就是。

——像這樣的藏庫,在魏軍的駐地裏有百多個。

並且隨著時日的推進,隨行的官吏們也將一部分東西都仔仔細細地清點了出來。

比如這一間藏庫裏,放置著的都是唐時的字墨畫卷和藏書。

晏珽宗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看到自己眼睛都要花了,翻閱了幾乎數百本古畫字帖,也還是沒找出什麼奇怪的、不合時宜的書畫來。

畢竟這裏收錄的多半是盛唐之時詩畫家們的作品以及後世的仿品,應當不至於叫她不快才是。

那到底是什麼呢?

在他擰眉沉思的時候,忽然抬頭間肩膀不慎推落了一旁書架上的一卷長長的畫軸。

那畫軸被他打落在地,本就鬆散的係帶更是直接被掙開,畫卷也緩緩在他麵前拉開。

裏麵的圖畫曆經了數百年的滄桑變遷,早就有些泛黃失色了,而且想來作畫的人亦並非什麼富裕之人,所以使用的顏料都並非上好的,更是不容易留色。

時間一長,就都褪色了。

但是晏珽宗忽然敏銳地注意到畫卷的某一處綴了一顆暈染開的水珠。

看上去就是近來才剛留下的,而不是幾百年前就在上麵的水痕。

他的心猛地揪了一下,潛意識裏已經隱隱約約地明白了這是為什麼。

皇帝俯身拾起這卷畫,將它在自己麵前展開。

就如昨日曾經呈現在婠婠麵前一般,曆經數百年的時光,這幅古畫再次同樣地呈現在皇帝麵前。

文昭甄後青春正好時的美麗,同她最後悲寂結束時的慘狀,也都展露在他麵前。

即便是擁有兒女傍身的尊貴女子,在得到自己丈夫的猜忌之後,命運仍然會如此悲慘。

天下的女子看了,心中如何被為之同樣傷感呢?

就像古來的所有帝王都喜歡觀摩自己前輩同行們的事跡、為此而勉勵自己和吸取教訓一樣,女人也同樣會看到別的女人的命運。

晏珽宗握著這幅畫靜靜地看了許久。

但到最後,他的視線已經沒有再停留於這幅畫上了,而是有些茫然地不知落在了這方天地之中的某一處裏。

——她還是沒有安全感。

不論他如何愛她,她還是會這樣沒有安全感。

他又不禁想到婠婠昨日站在這裏、看到這幅畫時的樣子。

那個時候,她在心裏又會想了些什麼呢?

她是不是幻想了他麵目可憎、最後厭棄了她的樣子?

可是,明明這一切都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他怎麼會舍得這樣對她?

*

婠婠這一覺極為盡興地睡到了天將欲晚的時候。

醒來後的她隻覺得渾身暖意洋洋,像是有一股暖流在托舉著她,讓她感到無比的舒適。

她去屏風後查看了一番,發覺自己身下的見紅也止住了,心中更加安然。

萃瀾捧著朝服進來問她身子可好受些了,若是還有力氣的話,不妨將這身皇帝命人為她新製的皇後朝服給試一試。

明日早晨,皇後將隨皇帝在懷荒祭祖紀功。

而後,皇帝同邊軍將士們在這裏共同度過了中秋之後,就會帶著皇後返程。

回到魏都去。

這件朝服是皇帝命人為她單獨製的,就是想著她的肚子不穩,所以不忍心將那些綴滿了金玉的沉甸甸的衣裳往她身上套,唯恐她吃不消。

這件禮衣則顯得更為輕便,穿在身上則宛如常服一般舒適,唯一的不同之處,就是衣料的質地十分奢華珍貴,宛如碎玉流金,即便不添加外物作為飾品,也同樣華貴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