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一年的臘月底,她的肚子也幾乎有了六個月。
半年的時光,在手心裏一轉眼之間便不經意地溜走了。
時間過得快得幾乎嚇人。
這一年年節裏的許多重要事情,婠婠因為要養胎的緣故,都沒有多去插手。
到了除夕這日上午,貼在坤寧殿內殿裏的對聯還是由婠婠親手所寫,晏珽宗負責張貼上去。
婠婠六個月的肚子比之從前更沉重了些,不過這個孩子還是很知心疼母親的,並沒有給婠婠帶來什麼不適感,加之晏珽宗精心照顧著她,連她夜裏翻個身都有他護著,所以第二次懷孕,她也沒有那麼難熬。
今早起來,婠婠執意挺著肚子親自給聿兒梳發束冠。
因為皇帝和太後商議了,說是婠婠的身子不方便,也不能老叫聿兒跟著他們睡,等到除夕這晚過去了,以後還把他送回太後身邊。
孩子麼,總是要漸漸長大的,往後或許他再也不會陪他們一起睡,她也不會有機會照顧他梳頭洗臉的。所以她今日想再親自照顧聿兒一回。
待給聿兒束好了發冠,他就被他父親帶出去忙了。
百官朝會、宗廟祭祀、會見宗親,多的是他們父子倆要去忙的。今年婠婠實在乏累,無心過問這些,樂得偷了個懶,索性便沒去。
晚間的除夕夜宴之後,太後因年歲漸老,沒了守夜的勁,早早就回自己宮裏睡下了。
晏珽宗和婠婠帶著聿兒回到坤寧殿裏守歲。
一進了寢殿,皇帝便隨手扯下自己身上的大袍丟在一邊。因是除夕宮宴,所以皇帝身上所著的這件袞服實在是過於繁複。
脫下外袍後,他換了件更柔軟輕便的中衣套在身上,又開始為婠婠卸去發發間的鳳冠釵環。
一旁的太子聿看見自己的父母都換了衣裳,自己也去更衣,找了件他父親命人才給他做好的虎皮背心兒套著,如此在殿內就不會冷了。
然而他的這件虎皮背心又惹得婠婠一陣失笑。
“聿兒,這是誰給你做的衣裳?”
聿兒很驕傲地回答:“是爹爹讓人給我做的背心!是老虎皮的呢!”
婠婠對晏珽宗的這份審美實在是不敢恭維。
她淡淡地抬眼掃他一眼:“你覺得好看麼?”
“堂堂太子,你給他弄來一件虎皮做背心,穿著像什麼了?”
婠婠輕輕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像個山頭土匪的兒子。”
一身的匪氣模樣。
聿兒立馬發問:“阿娘,什麼是土匪?”
婠婠摸了摸兒子的臉:“像你爹這樣的,下輩子若是當不了皇帝,扔到山頭草莽之間,就是個土匪。”
太子聿暫且還沒從他母親口中聽出褒貶之意來,還很驕傲的道:
“那爹爹不當皇帝,我就是土匪的兒子了!”
婠婠:……
晏珽宗拍拍兒子的腦袋,告訴兒子:“占一山為王的是山匪,占一河為王的是水賊。占一山一河,足以稱豪強。占一地的數山數河,就是梟雄。若是——”
聿兒聽懂了:“——若是這天下的山河都是一個人的,這個人就是皇帝!”
太子聿得意地仰首望著自己父親高大健碩的身體:“爹爹下輩子就算當不了皇帝,那就先去占山為王、當土匪,我和爹爹一起搶來天下的山河,再當豪強、再當梟雄,最後爹爹不就又是皇帝了?那我也還是太子!”
皇帝哈哈大笑,“此子類我!”
婠婠扭過了身去不想看他們。
聿兒扯了扯婠婠的衣袖:“阿娘,下輩子我和爹爹先當土匪,再當皇帝,等爹爹有本事了,我們再去把阿娘接來當皇後,叫阿娘過好日子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