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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帝京遠郊。春意漸始,正是草長鶯飛二月天,可見三三兩兩出行踏青,楊柳拂堤春煙醉行人。
離河岸不遠處,停著一輛樸實素雅的馬車,首先從中走出一名白衣男子,行容淡然沈穩,待他站定,回首向車內道:「神子一路辛苦了,我們不如在此暫歇片刻。」
車內之人應了聲,接著隻見一名黑衣人由身旁的藍衣少女攙扶著步出車外,那人黑紗罩麵看不清容貌,仔細一瞧,才發現過於寬鬆的長袍下極不自然的隆起,與其修長清瘦的身形相比尤顯突兀──此三人便是白藥、藍櫻和懷有身孕的韓青煙了。
藍櫻將人交給白藥後又在車內摸索一陣才跳出來,她對著韓青煙念叨:「小煙煙~不要忘了搭上這披風,早春時節還是很冷呢!」藍櫻邊說還縮了縮脖子,笑得異常燦爛。
韓青煙皺起眉頭目光緊鎖著眼前那華麗的披風,遲遲沒有接過──絳紅色錦緞上金色繡線勾繪出各式各樣的鳥類花紋,更讓人無法接受的是,從寬大的領口邊緣開始,直到後方的下擺都綴滿了清一色的羽毛……顏色雖不至於乍眼,可這種樣式無論怎麽看都不會是他穿的!
「不穿。」韓青煙聲音不大也沒有任何起伏,卻透著堅決,為了拒絕他連糾正對方的稱呼都忘了。
「誒~~~這怎麽行,你就算不為自己也要顧著肚子裏的寶寶啊!寶寶才七個月,之前胎動亦不穩定,這會兒可不能再受涼了!」說得義正詞嚴,乍聽之下還頗有道理,韓青煙下意識地撫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來不及反駁之際竟被藍櫻搶先套上了那件盡顯柔美的披風。
藍櫻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作品──不錯不錯,這披風完美地彌補了裏麵那件死氣沈沈的長袍,似敞還貼,包裹住腰身以上的部分,從腰部以下開始散開及至臀部,融合了原本寬鬆的下擺,實在不失保守而韻味十足!哈哈哈哈~~~她真是太有品位了!【某狐:大家可以散了可以散了啊!】
白藥在一旁連連搖頭,藍櫻就是喜歡欺負神子,其實明明有很多選擇,她卻偏要拿這種雌雄莫辨的款式來令神子為難──不過,他不否認神子那樣穿相當好看就是了,由心散發出來的嫵媚,若是有人願意屏棄掉那無用的皮囊去看他,就會發現那顆堅強的心才是最動人的……
「好啦!那我們去那邊透透氣咯~~白藥你要不要一起來?」藍櫻趁熱打鐵,連忙拖著韓青煙往附近的一片桃林走去,仍不忘回頭邀約,白藥輕笑著目送二人離去,如果,這樣的日子可以永遠不變該有多好!如果,隻是如果……
不覺間,二人已走至桃林深處,藍櫻拿出腰間的水袋掂了掂,發現早已空空如也「小煙煙~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我去汲些水來~~」韓青煙勉強地點點頭,太鬱悶了,藍櫻明明才是比較孩子氣的那個,卻為何總有自己在被她照顧的感覺?
藍櫻蹦蹦跳跳地奔向河畔,十許丈外有座小亭子,幾名華服公子正坐於其中品酒賞花,天南海北地聊著。
「仲齊,前些日子聽聞令兄鎮南大將軍已被急召回京,算算時日也快到了,你如何還有空與我們出來踏青?」背朝亭外的一名男子道。
「這你就不懂了罷,人人皆知我父親早逝,將軍府一家上下多年來可說是我那大哥一人撐起──事情何其多,所以他從來對事不對人──我隻要不給他捅婁子,他多半是不會管我的!」被喚仲齊的男子訕訕道。
「怎麽,你好像挺不樂意?有個如此優秀又開明的大哥,你該知足了!」位於仲齊身旁的男子不以為然。
仲齊似乎不太願意別人在他麵前提起他大哥,於是轉而不談「你爹是吏部尚書,你又是長子自然這麽說。」
原來是鎮南大將軍淩伯遠的弟弟淩仲齊,還有吏部尚書的獨子歐陽義禮,再一看,亭中正好坐了四人──怕就是令京中百姓不齒、趨炎附勢者爭相巴結的……『散財四公子』了。藍櫻就此頓住腳步,玉手搭上耳側閃出一抹在白日不易被人察覺得光亮,之後細聽起幾人的談話來。
「哈哈,我爹可說了,你大哥此次回京恐怕是接了個燙手山芋啊──半年前那樁行刺事件至今未果,六王爺不知所蹤,想來已是出境許久;太後被禁青華宮亦遲遲不見下文,皇上也沒怪罪下來,卻不聲不響地把人召了回來,你們猜,這是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