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慧讓何莊帶兩個孩子回了屋，自己跟何小晶走到肖姑他們的堂屋前。
察覺到麵前有人，肖姑抹了抹眼睛，用悶悶的聲音，說著犀利的話語。
“那裴少爺就要安排你們去安置地兒了，還不快去收拾東西？你倆還杵在這兒幹啥？替我擋太陽麼？不用！”
肖姑說著，還真自己抬手遮了遮日頭。
可惜她遮住了日頭，卻沒遮住那雙發紅的眼。
肖姑丈在一旁唉聲歎氣，少見的埋怨起了肖姑。
“哎喲，可行了吧你！明明是舍不得她們，非得這樣說話，你一副好心腸，都被那張嘴給說壞嘍！”
肖姑翻了個白眼，傲嬌的偏著頭一言不發。
楊慧淡淡笑了兩聲，在肖姑身旁坐下。
她雙手攬著肖姑的肩膀，輕拍著，腦袋靠在肖姑的肩頭。
“肖大姐，謝謝你。”
謝謝你舍不得我們。
以肖姑的性格來說，肢體上的撫慰遠遠強過三言兩語，一切都盡在不言中。
肖姑父也默默背過身，似乎在抹淚。
這世上有難得像他一樣，懂他婆娘的人啊。
肖姑“哇——”地一聲，腦袋垂在楊慧的頭上，開始哭訴起來。
“大妹子，我是真不舍得你們啊！我跟我男人在這院子裏住了大半輩子，這街坊四鄰哪個不怕我肖大嘴兒？你是頭一個跟我做姐妹的！
還有你家那小女兒小草，我一輩子沒孩子，對她真是愛的緊，你們才住了多久哇！怎麼就要走了......”
何小晶偏頭看見，何莊做賊似的悄咪咪關上了屋門。
母女倆陪肖姑坐了半個時辰，她翻來覆去都是這些話。
一會兒不舍得跟他們家人住一起的日子，一會兒又說他們狠心，就這麼走了。
二人雙手撐著下巴，默默聽著，這半個時辰裏，簡直生不如死。
好不容易等肖姑哭夠了，她們才有時間回屋收拾行李。
次日辰時，裴昭寅早早就來了清水巷，帶著何小晶去衙門辦手續。
“裴小哥，這麼快就輪到咱了？”何小晶跟在裴昭寅身後問。
裴昭寅放慢腳步，與何小晶並排走一起，語氣輕快。
“本來昨日第一批安置名單已經出來了，我去找了我姑父，把你們家加上去了！”
何小晶奇怪問道：“你姑父是？”
“崔正，崔知府。”
何小晶聳了聳肩，好吧，說到底，他們還是走後門了。
何小晶跟著裴昭寅辦好所有的手續，就可以離開了。
他們的落戶的村子是景陽府下白雲縣甘泉鎮的東方村，坐牛車的話三個時辰便到了，馬車更快，隻要一個時辰。
從府城去東方村，包牛車收費二百文，馬車按人頭收費，一個人一百文。
何家都出得起，但還是選擇了牛車。
小草趴在牛車後麵，衝倆口子喊：“叔叔嬸嬸，小草走了！等小草長大了再來接你們！你們記得不要撿地上的東西吃！記得不要摸大黃狗！小心它咬人！”
肖姑和肖姑父站在巷子口，朝著遠去的牛車揮手，聽到那稚嫩的聲音，淚眼凝咽。
一向強勢的楊慧眼眶也熱了。
何莊發揮大男人的作用，將肩膀借給媳婦靠。
木頭還沒有坐過牛車，在老何家時連鎮上都沒有去過。
他趴在牛車上，興奮了好一會兒，才扭頭看向他姐：
“姐，東方村遠不遠？咱們要多久能到？那裏的人好麼？”
何小晶笑著看他：“你問那麼多，我先回答哪一個呢？”
木頭呲著牙笑道：“不回答也沒關係，反正到了，我們就知道了！”
他的性格好了許多，不再是以前的悶木頭。
十二歲，說到底也是個孩子。
牛車上放著兩個舊舊的大包袱，一個是肖姑賣給他們的衣裳，一個是被褥。
還有一包幹糧，是肖姑丈準備的，讓他們路上餓了吃。
一家人搖啊搖，晃呀晃。
牛車一路駛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