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何小晶洗漱完進屋,在書桌前邊坐下。
燭台旁是她這些時日以來寫過的所有計劃,都堆疊在了一起。
何小晶難得整理這些紙張,全是各種各樣的賺錢計劃,甚至還有在府城時,鬢邊華的帶貨文案。
“這些都是本姑娘的奮鬥史呀!”何小晶將東西一一疊好。
倏忽間,一個信封掉落在地上,她彎腰拾起,竟是前些日子五兒送來的那封信。
看著‘何姑娘親啟’這幾個字,仿若有羽毛撓過心間,令人心癢得不行,她便立即拆開來看。
燭火淬亮了小姑娘的麵龐,昏黃的光將她照得影影綽綽。
何小晶讀著信,眸子裏蕩漾著淺淺的笑意。
耳畔仿佛響起那道溫柔又安寧的明朗嗓音:
何姑娘
見字如晤,展信舒顏。
如今京安遍地腥雲,滿街狼犬,聖上隻好將尋海重任交於裴家。
祖父年事已高,不可跋山涉水,我如今正被派往尋海之路,就快走出大安國的邊境了。
北地嚴寒,雪花紛飛,並無新鮮吃食,連衣帶都日漸寬鬆。
在下對你的廚藝甚為想念,故而修書一封,望再見之時,能享用出自你手的美味佳肴。
書不言盡,餘候麵敘。
昭寅 頓首
十一月十三
沒了?
何小晶歪了歪頭。
原來,找海的任務真落裴小哥身上了。
可好不容易送來的信件,除了尋海,就隻想表達他想吃自己做的飯麼?
連瘦得衣服都寬了這種事兒,也要告訴她,想必尋海之路真的不容易,莫名其妙讓她有了些負罪感。
“寫起信來,倒是酸溜溜的。”
何小晶單手撐著下巴,默默讀著落款的名字。
“昭寅......”
不是裴小哥,也不是裴昭寅。
她曾看過蘭亭集序的拓本,總覺得他的字有股王羲之的味道。
一心欣賞這清風出袖,明月入懷的飄逸文法,竟沒察覺這封信,措辭十分官方,可字裏行間卻盡顯曖昧。
他稱她為‘何姑娘’,又以自己的名字自稱。
像極了一個愛而不得的男子,寫信給一位仰慕已久的女子。
儀式感越重,曖昧之感反而越濃烈烈,古人對情感的表達總是這麼晦澀而浪漫。
堪堪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何小晶學著他文縐縐的風格,簡單地提筆回信,心中卻多了一絲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歡欣。
直覺所有的熱血都從心口湧出來,彙聚到手中的筆上。
寫著信,她竟輕輕的,緩緩地讀出了聲來:
裴公子
展讀琅函,曠若複麵。
尋海一事,多勞費心,他日再見,珍饈相依。
另:汝字具雅致和諧之美與縱橫之勢,若輕雲之蔽月,又如流風之回雪,深得我意,如此大才,如見公子玉顏。
小晶
十一月廿六 夜
可這封信太難讓人相信是出自一個農家女之手,她便獨自收藏了起來,提筆另寫了一封。
不過就是向他娓娓道來自己的瑣事,心中竟然愈發雀躍,洋洋灑灑寫了幾大張紙。
把信裝好後,她才打了個嗬欠,熄燈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