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雨雲仿佛一層帷帳,隔絕了斑斕的陽光,將大地塗成一片灰色。
微微上翹的房簷滴下豆大的水珠,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濕潤感,似乎在警示著人們暴雨即將來臨。街道上寂靜無聲,隻是偶爾傳來一兩聲嗬斥孩童的訓言,告誡著大雨將至。
天色逐漸陷入漆黑寂靜,隻因村中多是農戶人家,每日起早貪黑,也沒有誰會去點上油燈空耗油錢,偌大個村子僅有一戶人家還亮著點點微光。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頭者超,無頭者生,槍殊刀殺,跳水懸繩。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債主冤家,叨命兒郎……”
並不寬敞,甚至有些窄小的堂屋裏停著一口薄棺,棺前有兩根手指頭粗細的白燭提供著微弱的火光。
微風吹過,吹的燭火搖曳,亂動的燈光照出了下方的兩個黑影。
是兩個道士,一老一少,老的須發灰白,小的眉目清秀,兩人正正經經的在靈堂裏念著《救苦往生經》。
彼時,屋外落下大雨,透骨寒氣隨著雨水蔓進屋裏,小道士緊了緊身上的青布道袍,又將身子往白燭上挪了挪,似乎是想借著那微弱的火光來驅散身上的寒冷。
“空虛,勿要亂動。”老道士訓道。
小道士縮了縮頭,不再動彈,隻是把雙手揣進懷裏,盡量蜷縮身體。
“唉……”
老道士也知道雨天寒冷,兩人又是席地而坐難免受地氣侵襲,隻好歎了口氣道:
“包袱裏還有塊爛布衫,你拿出來披身上吧。”
小道士搖了搖頭道:“不行,那是給師父你準備的,我還年輕扛得住。”
老道士還想說些什麼,但看著徒弟執拗的眼神,終究沒說出口。
這超度的經文得念七七四十九遍,兩人一直念至後半夜才算告一段落,隨後閉目低頭在原地淺睡了一覺。
天還未亮,兩人就又被叫醒,原是這戶人家為了不耽擱白日裏的耕種要提早出靈,幾個壯實的莊稼漢在棺材上綁上粗麻繩,然後用一根長棍挑起,晃晃悠悠的就出發了。
嗩呐在前麵開道,聽到響亮的嗩呐聲村裏的人就很自覺的開始回避,給出靈的隊伍讓出一條路來。
那兩個道士則牽出一條小毛驢,通體黝黑,隻有尾巴尖兒帶著白,小道士將一些家夥什放在驢後的裹袋裏,然後老道騎在上邊跟著隊伍往山上去。
走了約莫半小時到了一處小山坡上,老道士就喊停了隊伍,從驢屁股後麵的布袋裏拿出一個羅盤,念著口訣繞著周圍走了幾圈,然後朝腳下一指,眾人便舉起鐵鍬開挖。
“此處繞水生風,是個好陰宅,日後老太太也能繼續保佑你們一家,為你們消災解難。”
“謝謝道長,謝謝道長。”
和老道士談話的是個老實巴交的漢子,姓宋,一看就是麵朝黃土背朝天,在地裏活了大半輩子的農民,也不太會說話,來來去去就這麼幾句,但眼中的真誠卻是半分不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