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宜將幾張化驗單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裏麵。

思囑了一小會,又急匆匆地撿起撫平,小心翼翼地放入背包裏麵。

疫情時期的醫院,連走路都不自由了。

她順著間隔線彎彎繞繞的,終於才走到了婦產科門診樓的出口。

外麵下雪了。

冰冷冷的雪花夾著寒風打在沈千宜的臉上,她忍不住將脖子往圍巾裏頭縮了縮。

北京的冬天可真冷啊!

當年她和阮柏宇來北京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天氣。

沈千宜站在風雪之中愣著出神,直到身後電動車的喇叭聲將她給叫醒了。

“有病嗎?站在大街中央。”騎著共享單車、打扮俏麗的中年婦女,車前籃子裏麵裝滿了魚肉蔬果,在與沈千宜擦肩而過的時候,毫不客氣地對著她啐了一口。

“你他媽才有病呢,你全家人都有病。”

如果現在阮柏宇在身邊的話,肯定會替自己罵回去的。

沈千宜在心裏頭想著。

可是,隨即又更正了。

不是現在,是以前。

現在柏宇這麼忙,怎麼可能與自己在這大街上閑逛呢。

沈千宜站在公交站牌下麵,手指甲凍得發紫。

公交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來。

她猶豫了一下,掏出手機熟練地撥號,在無人接聽自動掛斷之後,又撥了一遍。

這一次,電話是被摁掉的。

頭又開始劇痛了,沈千宜急忙將背包裏的一個小瓶子掏出來,倒出來幾顆白色的小藥片,也沒有仔細去數到底有多少片,便隨意地扔進嘴巴裏。

隨後,又迅疾地將其吐出來,掌心輕輕地放在小腹處。

——

現在不一樣了,不能隨便吃止痛藥。

頂著天寒地凍,在漫天飛雪裏站了半個多小時之後,終於等來了公交車。

不是上下班高峰期,車上的人少得可憐。

沈千宜找了個前排的座位坐了下來。

掏出手機,準備給阮柏宇發了條微信。

“晚上回家吃飯吧,我去買菜,有一個好消息要跟你分享。”

沈千宜斟酌著打出了這一行字,在摁下發送鍵的前一瞬間,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刪除掉。

最終,發送出去的是七個字:今晚回來吃飯嗎?

一個站、兩個站…

公交車到站的播音聲一個連著一個在沈千宜的耳邊繞過。

而阮柏宇始終沒有回信息。

她忍不住,解開了一直拽在手中的手機密碼,又給阮柏宇打了個電話。

這一次,電話接通了。

阮柏宇朝著枕邊的小情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用一副不耐煩地口氣問道:“有事嗎?”

“晚上回來吃飯嗎?”沈千宜的音調平緩,但是眼圈卻在聽到阮柏宇的聲音時颯然間便漲紅了,甚至還蔓延到了眼眶。

十年了。

從十九歲到二十九歲。

風水輪流轉。

十年前是阮柏宇低聲下氣地問沈千宜晚上能否一塊兒吃飯。

經過十個春夏秋冬的輪回,兩人的角色倒過來了。

可為何當初阮柏宇死皮賴臉求自己的時候,溫柔似水的眸光之中全都是難以掩蓋的幸福。

而今時今日,懇求丈夫回家吃飯的時候,自己卻是滿腹的心酸。

“我去買菜。”沈千宜盡量地將頭趴下,讓眼淚滴在手背上。

阮柏宇覺得沈千宜成天用一副有氣無力的語調跟自己說話,很是討厭,“晚上約了個客戶談生意,說不準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