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二十幾歲,我從來沒想到過,自己能親眼看到這種詭異的場景。
那就是有一天,我能站在一邊若無其事地旁觀著自己的“治喪委員會”,給我現場“治喪”。
我也沒想到,我居然還能夠享受這種“待遇”。
“一套班子”給我換裝。
“一套班子”給我置辦喪儀。
“一套寫作班子”給我寫“墓誌銘”。
屋內的男女老少真真假假地哭泣了足足半日。
終於在有人,很可能是府裏的一號管家,戰戰兢兢地提議。
該辦點正事了!
“給大爺操辦起來”
老婦人終於接受了給我的新肉身,崔環穿上喪服的建議。
“總得讓環兒體體麵麵的走。”
“把環兒媳婦拉起來,送到後院去!”
“已經哭死了過去,也可憐兒見的。”
“唉!年紀輕輕就守了寡....”
“也不知道這個月的月信來了沒,要是連個子嗣也沒有,今後如何守得住....”
到底薑還是老的辣,剛才老婦人罵起死鬼老公的偏房,那個妖裏妖氣的聲音來“不遺餘力”。
此刻處理起喪事來卻又有條不紊,頗具領導風範。
一會的功夫,通過我的“治喪委員會”幾名主要成員高效的工作。
我的新肉身從上到下,被擦拭得幹幹淨淨。
那這個人,欺負我這個新肉身已經咽氣了。
再也沒有什麼人在乎“大爺生前最厭惡男子用手觸碰身體”這種“惡習”了。
幾個男家丁七手八腳地搬弄我的新肉身,給我套上了一套全新的湖藍色錦服。
又給我腰帶掛上一條鑲玉的腰帶,頭上戴頂黑色帶翅紗帽,掛上玉佩。
從裝扮上看起來,我也一個貴公子了。
隻不過此刻新肉身雙目緊閉,鼻息全無,臉色蠟黃,沒有一絲生氣,被平放在床榻之上。
“老夫人,大家夥都沒料到大爺竟然去的如此的早.....\\\"
“大爺的壽材....還沒有選好....”
“但....好在....現在是五月,天氣還不算炎熱....”
“隻要....把屋內的火盆撤了,再地窖裏的冰塊都拿出來放到屋內....”
“饒是大爺就這樣....稍微‘歇著’幾天....倒也無妨的....”
“聽說城南的老王爺家裏壞了事,他原來給自己預備的壽材倒是上好的材料。”
“待老奴去打探一二,再來向老婦人回稟。”
“治喪委員會”執行總監,崔環府上的老管家小心謹慎地措辭,生怕刺激到我這個新肉身的老娘。
聽了老管家委婉地請示,我就明白了一點。
和我這個新肉匹身身份匹配的棺材,至今還沒有著落。
也就是說,現在,我還不能“入土為安”“風光大葬”。
無論現在漂浮在空中的“超我”,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但我現在感覺又能喘過氣來,喉嚨也沒有了刺痛感。
我心情開始坦然,有閑情像看別人的事一樣飄在梁上旁觀。
我自我感慨著,雖然沒練過什麼輕功,也不會像宇航員那樣登月。
但現在我卻能體驗失重狀態,漂浮空中。
要知道,能當個飛行員曾經是我少年的一個夢。
遨遊藍天,駕乘飛機來個360度的空翻動作,在天空上劃出一道白色的煙痕。
一個字。
“帥!”
現在,不需要飛機,不用操縱杆,老子無翅而能飛,新奇之足矣!
“行,旺財,你且去吧。”
崔環的老娘一看就是當家做主慣了的,給了老管家兩塊牙骨令牌。
老夫人令管家從庫房盡管支取銀子,無需顧慮節儉。
“環兒的喪儀,都要選上好的,喪事一定要風光大辦。”
“環兒,先“歇”在這罷,橫豎這整棟宅子都是環兒的。”
“環兒若是沒了,他們那些人,哪一個是配住得的?”
“旺財一定去選個上好的壽材。”
老管家得了老夫人的令,轉身告辭而去。
剩下的“治喪委員會”成員們,有的措辭,有的手拿紙筆,彎著腰。
在老婦人麵色深沉,時而蹙眉,時而頷首以示否定和肯定的高壓下。
一起戰戰兢兢地擔負起給我編寫“墓碑銘”的“重要”任務。
也正是通過這些人認真的“編寫”工作,絞盡腦汁地使用好詞妙詞粉飾太平。
我才得以知道我生平的“豐功偉績”。
我,崔環,祖籍安平,司戎郎崔宣之嫡子。
我們家的崔姓,原屬於博陵崔氏的分支,是大唐尊貴的姓氏。
我看“治喪委員會”中的“執筆”,在紙上這樣寫。
“元和五年夏五月,遇怪疾,於滎陽別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