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黃衫郎去了許久還不見回來。
我已經在石頭上,從坐下、到站起來、到再坐下....
從繞著石頭走、到繞著石頭跑、到繞著石頭做蹲起.....
石頭還是那塊石頭,林子還是那個林子,溪水還是那個溪水…
悶出鳥來!
“哼!兩個老黃鼠狼,是不是故意晾著我?”
“還是躲在哪裏偷偷觀察我,想再敲敲竹杠?”
想到這,我對這空氣中大聲自言自語道:
“兩位黃衫郎不回來,我就不能走嗎?”
我想:
既然我是榮陽府判官,陽間前司戎郎的公子,此處誰還不畏我幾分?
就算是問路,料想也沒有人,不應該是鬼,敢不答應。
在陽間,我還是前任官吏,前司戎郎的公子,就已過的花天酒地。
在這陰曹地府,我可是實打實的現任判官的公子。
若是誰難為於我,我就把老爹的名頭搬出來,誰又能奈我何?
我越想越有道理,開始試著沿著林子盡頭能見到的路,向西邊的街上走。
走了不久,我就看到一個官署一樣的地方,上麵掛著一個牌子“人礦院”。
這人礦院大門的門臉,雖然也算幹淨,上麵完全沒有任何血跡。
但遠遠不如我剛才看到的,我老爹的判官院門臉氣派。
配置不同,地位不同。
待遇不同,地位不同。
既然這官署,不如我老爹的官署氣派。
想來是這裏的當官的職務比我老爹低。
官大一級壓死人。
就算這裏麵的“當家人”,見我不也得客氣著。
我,崔環,素來就很有膽量。
此時,又倚仗司戎郎老爹是此地判官。
更何況,我現在又蒙受釋放。
身邊無人押送,完全是個“自由身”。
而且到此時,我的腰板已經開始又可以挺起來了。
我已經不是剛才那個彎著腰,弓著背的畏疼、猥瑣樣子了。
我已經開始像個人了。
我更怕些個什麼?
我開始有恃無恐的背著手,踱著方步,進到人礦院裏麵。
我要去看一看,這人礦院是個什麼地方?
剛繞過門內,就見一道嵌著“錦繡山河三千裏”的雙麵繡的巨幅屏風。
屏風的底座,是由珍貴的紅木製成,上麵雕刻著精美的圖案。
屏風不僅僅可阻擋門外向內窺視的視線,更能隔絕大門外的喧囂。
在大門內,院子正中,有一個巨型的石頭。
我估計這塊石頭重達數百噸,邊緣裸露著長期被鑿打出來的凹槽。
凹槽裏麵,嵌著一些像骨渣一樣,白色的碎屑。
還有一些暗紅色的,黏黏糊糊的東西迸濺在上麵。
有的暗紅色粘液甚至都已經風幹了,像斑駁的油漆碎片一樣。
這些碎片在這陰曹地府的陰風中,撲棱棱地想要墜落。
似乎會幻化成地府裏,一隻隻暗紅色的血碟,飛向陽間。
我目測這巨石怎麼也有幾裏方圓,表麵平坦。
高處有一個文氣清秀的官員,沒有胡須,長相年輕,麵容白淨,戴著一個綠色的官帽。
“綠帽子?”
“在陽間,有哪一個官員會戴上綠色的官帽?”
“就算是民間的男子都不會帶上綠色的冠帽。”
“戴綠頭巾,那不是青樓勾欄裏龜公的裝扮!”
“這不是明擺著惡心他呢嗎!”
我在心裏暗暗嘲笑著這綠帽官員,認為肯定是個不得勢的小官,甚至尚未蓄須,年輕好欺。
俗話說:“嘴巴沒毛,辦事不牢。”
所以我心中已然帶著些傲慢,有點傲氣。
我當時卻不知:冥府裏一向以綠色為尊貴。
而在冥府的官僚體係中,看著越年輕,說明冥府資曆越久。
也就是越老的鬼,看著越嫩。
冥府嫡係,也可以理解為冥府的皇族,都是深深淺淺的綠色官服、官帽。
而這綠帽官員的綠,是最深的那種。
說明這綠帽官員甚至是冥府地君的子侄。
隻是當時的我“有眼不識金鑲玉”“有眼不識泰山”。
自以為是,妄自尊大,才慘遭受後麵的各種非人折磨。
此時的我,卻還渾然不覺自己的無知和愚蠢,隻圖看個西洋景。
隻見這綠帽官員,穿著綠色的錦袍,袍上繡著九頭毒蛇,在石頭北麵的廳堂裏靠著條案坐著。
條案上的果盤裏,放著幾顆還在跳動的心髒。
綠帽官員的屬下,大概有幾十個小鬼。
這些小鬼,是赤裸著上身的青紫色小鬼。
有的像人一樣,用兩條腿站立;有的卻像禽獸一樣,四足著地,跳躍奔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