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用上位者的姿態,上下打量這兩個身穿半新不舊,木漆斑駁陳舊衣物,卻麵容姣好的木偶人。
縱然她們真是妖物,我又怕甚!
我有甚可怕之處!
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隋朝楊家老兒都被我們這幫兄弟們合夥幹掉,現在是李唐的天下。
李淵正要用我們這些兄弟們的時候,還沒到狡兔死,獵狗烹的階段呢。
我乃整個江州數一數二的貴人,俗話說得好,知縣出門,地動山搖。
更何況我是堂堂江州府的參軍,不是比一個小小的知縣高貴多了?
貴人身邊自有地仙守護,哪些個閑妖野怪敢來輕易惹我、害我?
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那是她們這些妖物們瞎了眼睛,自討那功力盡失,灰飛煙滅的下場。
“你們兩個,是何時之物啊?”
“很能作怪嘛,差點把咱們大哥兒和大姐兒都給嚇著了!”
無論是對著陽世凡人,還是帶著陰氣的妖物,我都一成不變地打著官腔,用青天大老爺的腔調問著話。
隻見那自稱名為“輕紅”和“輕素”的兩個木偶,竟被雕刻得像一對雙生子一樣。
輕紅和輕素外貌酷似,都是皮膚如初雪般白皙,細膩光滑,仿佛能映照出月光的溫柔。
一對眼睛如深邃的湖水,清澈明亮,閃爍著智慧和好奇的光芒。
眉毛細長而優雅,如同初春的柳葉,輕輕勾勒出她們的溫婉與柔情。
鼻子挺直而精致,彰顯著她們的高雅和自信。
嘴唇紅潤飽滿,如同初熟的櫻桃,散發著青春的活力和甜美的誘惑。
長發如瀑布般垂落,如烏黑的夜空,如金色的麥田,隨著此刻官衙內的微風輕輕搖曳,散發出一絲絲檀香的味道。
輕紅和輕素的身材如同初開的花朵,嬌嫩而充滿生機。
她們的身姿像翩翩起舞的蝴蝶,輕盈而優雅。
她們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微笑,都充滿了青春的魅力和生命的活力。
輕紅和輕素像兩朵並蒂蓮,各自綻放,又彼此映襯。
隻不過,在我這個見慣了風塵女子的江州參軍“火眼金睛”細看之下,還是能夠看出端倪的。
我略微發現輕紅和輕素的一點點差異,卻更讓我感慨,看來製作她們的工匠手藝竟如此精巧。
即使是兩個樣貌一樣的木偶,在製作她們的工匠手下,居然能夠賦予她們不同的性格。
輕紅更加豔麗奔放一些,像根部紮在河水裏的深紫色曼陀羅。
而輕素卻像藏在小巷深處一樹帶雨的淺紫色丁香花,幽幽散發芬芳。
雙生女木偶,是能如人般行動、坐臥、能言善辯的妖孽之物。
她們的美麗,是巧手工匠的奇技淫巧,是這玄怪世界的奇觀。
輕紅半低著頭,手裏把玩著手絹,不回答我的問話。
可我知道輕紅並不是羞澀怕言語,因為她的眼睛向上瞟著,大著膽子挑釁著我這個上位者的權威。
倒還是略顯文靜些的輕素規矩地回了我的問話。
“我和輕紅,是宣城太守謝朓老爺的陪葬木俑。”
“當時天下的能工巧匠,都比不上沈隱侯沈約家的老仆人孝忠。”
“我和輕紅就是孝忠製造的,如果按照這世間的規矩,孝忠可以說是我和輕紅的爹爹。”
“謝朓老爺遭人陷害,三十六歲就遭構陷而死於獄中。”
“世人都說,沈隱侯愛才,哀傷謝朓老爺英年早逝,心痛不已。”
“所以沈隱侯在謝家葬謝朓老爺之前,要求孝忠爹爹日夜趕工。”
“孝忠爹爹精心刻製了我們倆,放入謝朓老爺墓中陪葬。”
我一聽,原來這輕紅、輕素這兩個木偶侍女居然大有來頭,竟是一百多年前南齊的物件了。
原來那輕紅口中的宣城太守,謝朓老爺,字玄暉,齋號高齋,陳郡陽夏縣人,出身陳郡謝氏,乃是南齊詩人。
謝朓與“大謝”謝靈運同族,後世人稱“小謝”。
謝朓在南齊建元四年(482年)“解褐入仕”,為豫章王蕭嶷太尉行參軍。
永明五年(487年),從竟陵王蕭子良西邸之遊,任其功曹、文學,為“竟陵八友”之一。
永明十年(492年),謝朓隨王蕭子隆至荊州。
永明十一年(493年)謝朓還京,為驃騎谘議、領記室,掌霸府文筆,又掌中書詔誥。
建武二年(495年),謝朓出為宣城太守,因又稱謝宣城,這也是謝朓在陽間最大的官職。
兩年後,謝朓複返京為中書郎,之後,又出為南東海太守,行南徐州事。
永泰初,因謝朓告嶽父王敬則謀反,遷尚書吏部郎,又稱謝吏部。
東昏侯永元元年(499年),謝朓因泄露江祏兄弟欲立始安王蕭遙光事,入獄而亡。
而輕素口中的她們的造物者,爹爹孝忠的主人,沈隱侯沈約又是什麼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