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我又入夢。
現在的我仿佛是《玄怪錄》裏的神仙。
我的世界才一天,此間已過四代人。
李淵、李世民,那曾經讓我依附在江州參軍曹惠身上時,恨得牙根都癢癢的造反先驅,早已經入土。
他們,終於也變成了一抔白骨。
他們的白骨有沒有灰飛煙滅,我不知道。
不過想來皇帝的陵墓,肯定修得固若金湯。
堅固到連一隻蒼蠅和蚊子也飛不進,一隻螞蟻也爬不進。
甚至那些修墓陵的工匠,完成修建任務後,都會被滅口吧!
皇帝的陵墓,有一天也會被人盜毀嗎?
後世還會有人,膽大到像曾經的我,曹惠一樣?!
為了貪圖錢財和榮華富貴,去毀他人的墓室,造下十不善業嗎?
我現在居然已經以“曹惠”自居了?!
難道進入《玄怪錄》的次數越多,我就越來越和依附的新肉身同化嗎?
越來越認同他們的想法嗎?
就像我現在居然會以為“曹惠”是“我”了!
把曹惠曾經做過的惡業,都攬到自己身上來?!
要我來背負曹惠的心理負擔?!
這公平嗎?
但公不公平讓誰去評說呢!
是我自願每晚進入《玄怪錄》的,食得鹹魚抵得渴,就算有什麼惡果,隻能自己扛。
越來越認同那些“惡”,是頻繁進入《玄怪錄》給我帶來的負麵影響嗎?
我不知道!
但我想要進來,隻有在這裏,我可以為所欲為、肆無忌憚、無所顧忌。
我想做自己,我不想裝,不想裝高尚,不想裝上流。
我不想端著,仿佛自己是一個真龍之子,神仙轉世,不食人間煙火。
我隻是個肉體凡胎,一個普普通通的學渣,一個俗的不能再俗的俗物。
隻要不打擾別人,我想感受我想要的,我想擁有我沒擁有過的。
所以,我不怕背負曹惠的惡,背負崔書生的心碎,背負韋氏的知其不可而為之。
隻是,像李淵、李世民那些曾經在金字塔頂端停留過人的屍身,最後也會被開膛破肚,擾亂死後的安寧嗎?
李淵、李世民他們的魂靈,是上了天堂,還是下了地獄,隻有他們自己的魂靈才知道。
所以,何必那麼恨呢?!
所以,何必那麼愛呢?!
所以,何必那麼喜歡呢?!
所以,何必那麼厭惡呢?!
再濃烈的情緒,時過境遷,不過都是一片浮雲。
到了此間景雲初年,甚至李世民那孱弱的,被老婆武則天奪了天下的兒子李治都已離世。
就連李旦,那個李治和武則天像女孩一樣兒子,被命名為“旦”的四子,都早已過了不惑之年。
李旦,廟號睿宗,父高宗李治,母女帝武則天。
哥中宗李顯,侄子少帝李重茂。
兒子玄宗李隆基,都是皇帝,後世人稱“六味帝皇丸”。
夾在眾多強勢人中的弱者,一直活得窩窩囊囊。
自從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之變,殺掉了哥建成和弟元吉後,同室操戈從此開始。
睿宗李旦一輩子正好處於風浪旋渦,腥風血雨之中。
上有強勢的母親,下有才能出眾的兒子,周圍是虎視眈眈的兄妹,李旦的一生可謂起起伏伏、小心謹慎、忍辱負重。
李旦曾經三次將天下讓給他人,一讓母親武則天,二讓其哥李顯,三讓其子李隆基,自己樂得做一個太上皇,甩手掌櫃的。
景雲元年(710年)已經是李旦第二次戴上“皇帝”這個大帽子了。
這個大帽子好沉重,壓得李旦喘不過氣來,對管理天下也不那麼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