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了笑容,補上一句道:“既是兩軍對仗,興州城和附近的州城怕是都要封城了,我們憑這個才好入城啊。”
我正要開口,卻發現黑狗不見了,放眼放去,那黑狗竟神不知鬼不覺地跑到戰場之中,正饒著那兩匹淒惶的戰馬打著轉,我們喚了許久,他卻理不睬,隻顧對著那兩戰馬低吠。
哎?!莫非他餓了,想吃馬肉啦?
約摸十分鍾後,我和蘭生下巴掉下來了,卻見那兩匹高頭戰馬向我們奔來,停在我們麵前,後麵跟著我們那烏黑油亮的小忠。
那日我將我的那隻尚算有視力的老眼擦了又擦,俯身細細地辯認了小忠的品種許久,莫非他是一隻牧羊犬?
可蘭生卻興奮異常地摸著小忠,大聲道:“夫人,小忠果然是哮天犬哪。”
小忠大聲地汪汪叫著,仿佛是在高興地對我們確認:“我是啊,我是啊。”
有了腳力和從士兵身搜來的幹糧,我們意氣風發地往梁州方向趕去。
盡管當時的我很為這個盧倫,後來的遼東太守甚為擔心,頗不齒蘭生這招,但始終沒有拒絕,原因是我也急於前往梁州,心心念念期盼這次領兵的是那個心中的踏雪,那樣我就有機會又見到他。
一年前在醒後,我一直在不停地同宋明磊鬥智鬥勇,偶而聽到原非白的琴聲,雖然知道他還活著的,然而弓月城地宮之中,他病危的模樣將我給實實在在地嚇著了,我要親眼確定他的安好,哪怕以一隻眼的身分也好。
況且,相較於當年我和段月容為了活命而使出來的那些個賤招,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於是我再接再勵地奉獻我與段月容逃難時得出的寶貴經驗:“我們此後便以姐弟相稱。”
蘭生諾諾稱是,甜美的笑臉一片無害。
“我等先去問最近的農戶人家買些衣服吧。”
所謂買,也就是偷了人家晾在竹杆上的衣服,然後留點碎銀子。
慶幸的是情況比我們想像的更好,附近方圓十裏的老百姓都避戰而遠去了,我們順利地找到一戶逃難人家留下的宅子,驚喜地得到了幾套半舊衣衫,蘭生還意外地找到一件尚算九成新的書生長衫和巾帽,歡喜得什麼似地,當下跑到內間,把自己扒個精光換上。
我換上了一件男子皂色衣褲,綁了胸換上,然後又找了一塊頭巾,對著水缸試了半天,最後決定將那左眼斜斜覆住。
唔!頗有加勒比海盜之風。
我走到院子裏時,蘭生正得意地問小忠:“怎麼樣,小忠,好看嗎?”
我很懷疑小忠是否能辯別人類的美醜,然而當時的小忠確實圍著蘭生歡叫雀躍不已。
蘭生向我直起身來,歡快地轉了個圈:“夫人,呃!姐姐,蘭生還沒有穿過這麼好的俗家衣服呐。”
天際最後一點霞光灑在他那身儒雅之上,他那雙水眸桃花眼對我閃著年青人特有的一絲狂野和靈動的朝氣。
我不由怔在那裏,不想他著俗家衣物,倒恁地好看。
我們休息一晚後,第二日又忙著趕路,一路上漸有人煙,蘭生便逮住各種機會同女孩子搭訕,好像一輩子都沒有同女人聊過天似的,滿嘴就如同抹了層甜得膩人的蜜:
姐姐的頭發怎麼這麼黑這麼亮啊?
妹妹的眉眼長得真好看。
連七八十的老太太亦沒有放過:
大娘,您長得真像我娘,給口水喝吧。
然而,最終我仍要感謝他那張抹了層蜜的嘴,我們很快打聽到消息,潘正越已攻入梁州城,從梁州敗退的大批庭朝軍隊湧進了附近的城池,絕大部隊分別駐守在隔得最近的興州和汝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