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說越起勁,他聽得暈頭轉向,跟不上節奏,到最後忍無可忍,抓住手舞足蹈的我,左手微微撫額,頭痛道:“停停停,我一句也沒聽懂,你句句不離錢財,可知天下民以食為天,農業才是百姓根本,看來你也就適合做個銅臭商人。”
“宮主大人重農抑商,確為當官從政的將帥良才是也,隻是,”今天星空實在太美,天也晴了,我便心情大好,抱著小彧走出簷下,哈哈了兩下,“你可別小看商業,雖然銅臭,但試想甲地隻有稻穀,乙地隻生絲麻,若甲乙兩地老死不相往來,甲地何處穿衣暖身,乙地如何得以飽肚活命?此處若以商人交通,使兩地皆大歡喜,也算是功德一件吧,還有,若是能把正當賺來的錢財再去作投資,便可創造就業機會,進而造福人民,一個國家的經濟實力其實正是其命脈所在,如若經營得好,便能強國富民,是以吳王張之嚴不過據江南彈丸之地,軍士力量其實並不比咱們家強多少,卻能保住近十年之久,當然他也是能人英才一個,遠交近攻,很重要的一點,他在戰國中與四方各國保持商業交通,誰也不得罪,誰也離不了他,無有硬取之道,他的疆域穩定,人民自然富庶安定。”
可惜,他對我的見解叱之一鼻:“胡說,天下之道,武道爭勝,未曾聽聞有商人利國的?”
“遽兄,”我很認真地說道:“天下之道,武道自然不可廢,亦不能廢,但想想,武道並非根本,文道亦非唯一,歸根結底,無非人心二字,老百姓所求其實非常簡單,無須像我等這般銅臭商人的奢侈生活,也無須皇室的權傾於天,他們所求的無非安定生活,隻求天下大一統之日,彼時便不受戰亂之苦,回歸家園,男耕女織,綿延子息,能使百姓安居樂業者,百姓自會認他作皇帝,吾以為這才是吾家取軒轅而代之,並且最終能打敗竇家,張家的根本所在,南國大理段氏能打敗南詔段氏亦是一樣的道理,若有一日,吾家後輩違背了這一點,亦會成為第二個軒轅氏,然後被另一個時代的弄潮兒所打敗。”
我看他凝神細聽,倒沒有不耐或輕視之意,便自覺不好意思:“今夜星空甚美,吾乃女人兼商人之輩也,妄議朝政了,就此打住,咱們還是賞燈花煙火吧,七夕一過,明日起又要宵禁,便見不得如此美景啦。”
他也點點頭,耳朵又紅了一紅,竟似有一絲不好意思,口氣輕鬆地笑道:“晉王同你談起商道,必然找不著北吧。可會把西楓苑也送給你拿去當了換錢?”
我不由哈哈大笑起來:“還好,他比你強些,還能找得著北,不過嘛,西楓苑的七星鶴和金龍太凶了,最主要是下麵的暗宮和紫陵宮,那是連三千城管或者黑社會強拆也不可能做到的硬傷啊,大大影響了地皮的升值空間,所以他就算送給小人,小人暫時也沒有興趣。”
他搖了搖頭,表示沒有聽懂,同我一起又聽了完了琵琶曲的尾聲,隻覺餘音嫋嫋,在夜空中回蕩,他仰頭一歎:“此君好技藝,竟不在我之下。”
我看了他一眼,心想,此人還真自戀,且不知這天下間,樂藝超群者甚眾,除了原家和你們司馬家,頭一個便推大理紫月武帝。
想到段月容,不由也對著星空一陣惘然,也不知此時此刻他同夕顏在何處過節。
他臨了又加了一句:“可惜是琵琶,此君若換奏長簫,恐怕便要黃鶯出穀,繞梁三日了,我亦不能及也。”
我長長地哦了一聲,暗歎若是在現代,原家人不開音樂學院就太浪費了,不禁發自內心地第一次用崇拜的目光看著他。
司馬遽卻忽然扭頭,對我挑眉道:“你可還留著上回母後送你的麵具?”
“宮主請放心,”我做了一個虔誠的革命姿勢:“小人一直將夫人送的麵具放在神龕裏當菩薩一樣貢著。”
“你真可謂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且帶上麵具到暗宮來,暗宮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扯這麼多做什麼?”
不知為何,那琵琶曲的尾音忽然變調了,然後嘎然中止,想是弦斷了。
而我們調笑的氣氛一下子被打斷了,他極認真地看著我,清亮的眼神一派期許,我竟尷尬在那裏。
幸好此時貓在桅子最高處探風的小夥計大聲道:“河津渡口到了。”
夥計們一個一個大聲地傳遞報著,我便站起來,假裝什麼也沒聽見,把小彧放到他的懷中,堅定道:“還請宮主先請到三樓靜休一下,我得下去接貴客了。
也不看他的表情,這就沿著樓梯下到船艙甲板。
大舫順利地停靠在人潮湧動的津河碼頭,夥計已經清了碼頭,可還是有一堆孩子和乞丐在夥計的人腿中擠了進來,對著大舫叫鬧著要賞錢,我便大叫一聲:“打…..。”賞字未出口,早有夥計拎了棍棒出來,我嚇了一跳,胸口又痛了痛,趕緊把“賞”字念出來,夥計們便笑著扔了棍捧,灑了一堆銅錢,適時地趕散了眾人,讓君氏衛隊站滿碼頭守護。齊放忍不住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