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站到我麵前,悲憤道:“夫君就是怕影響我們姐妹之間的感情,他從來沒有告訴過你,你若不信,便可問問韓先生。”
韓先生歎了一口氣,“老夫知道娘娘覺得老夫有些不仁德,隻是娘娘須知,現在的娘娘已經不再是有大理武帝庇護的君莫問了,而是大塬朝的皇後娘娘,在原氏對敵人的仁慈便是對自己的殘酷。”
我雙膝一軟,倒在於飛燕床前,淚流滿麵,“對不起,大哥……”
珍珠流淚道:“你不用為她道歉,她不過是做了很多年以前做過的事。”
我心中一滯,明白珍珠是指當年錦繡構陷碧瑩一事。
珍珠顫聲道:“當年的柳言生不是東西,可現在你的妹子,比起當年的禽獸,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如今的她把紫園裏的那些勾當學了個十足十。”珍珠坐回到於飛燕的床邊,傷心地流淚,“現在皇後明白了吧,為何當年我想對皇後下殺手,我真心不想我的夫君和我們的孩子再回原家蹚這潭渾水。哥哥自從第一次見到她,眼睛就再挪不開了,那時候我就知道,他命中注定是要被她禍害了。”
珍珠忽然對我跪地行了大禮,我趕緊也對她跪下來,扶起了她。珍珠含淚泣聲道:“木槿,我知道你是一個再良善不過的人,心中也一直對你妹子感到愧疚,可是如今的錦繡已經變成了一個魔鬼,為了讓她的兒子登上皇位,她不惜犧牲一切,如今失勢,是對付她的最好時機,你再不能對她寬容了。懇請皇後娘娘為我夫君做主,收回宮印,立即逐太皇貴妃出宮。”
我渾渾噩噩地走出大將軍府。齊放駕車路過一處破屋,我便讓車夫停下車來,上麵還歪歪斜斜掛著半塊小木牌,歪歪扭扭刻著“德馨居”,竟還是我當年刻的。
我回到原家後,曾經想同大哥他們一起故地重遊,可是錦繡卻怎麼也不同意,因為她認為以往的貧賤出身是她政治道路上的汙點,於是怎麼也不肯同我一起來看看德馨居。
當年德磬居的門去年被錦繡命人封了,而屋頂有一半已經塌了下來。齊放替我抬高了氣死風燈,我借著火光,伸頭往破窗裏看了一眼,早已塵滿屋脊,蛛網斑駁。我退開去,盤腿一屁股坐在門前的塵土裏。
沉默地閉上眼睛,腦中全是當年小五義的過往。
當年我經常在這裏曬苞米什麼的,多少次,我一邊剝辣椒一邊伸頭看著紫園的方向,我總是希望錦繡奇跡般地出現在那個方向,然後像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掏出焐熱的桂花糕。
小玉靜靜地坐在我的身邊,輕聲低問:“先生,這裏是何處?”
我沒有回答,她便看向齊放。齊放輕聲答道:“這是主子當年同姚碧瑩的居所,也是小五義當年聚會之地。”
我想讓他們回去,一個人坐一會兒,可是齊放和小玉卻不肯走,隻是走得稍微遠一些,不來吵我。
我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隻覺有濃重的龍涎香傳來,然後有人在我身上加了一件雪貂披風。不用睜眼,不用抬頭,我也知道是他。他也安靜地坐在我身邊。
我睜開了眼睛,四周一切早已被暮色所籠罩,德馨居頂方正映照著一輪明亮的弦月。
“放走蘭生,是我的主意,”我淡淡道,“求陛下不要怪罪別人。”
他在旁邊靜靜輕笑了一聲,“皇後令無顏師父出家雲遊,為新朝祈福,朕何忍心怪之呢?”
我扭頭向他望去。他正穿著上朝的銀素皇袍坐在我身邊,麵帶平和的笑容,就像韓修竹說的,他下朝以後就一直在找我,就好像永業二年那年中秋節,他一直在小北屋裏等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