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風吹夜露寒意入骨,聞人嬌打了個寒戰悠悠醒轉,盯著上方黑壓壓的葉片懵了許久,眼中漸漸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狂喜。
她還活著。
聞人嬌試著坐起身來,垂眼看去,自己身上的大紅嫁衣不知所蹤,白色裏衣外胡亂纏繞著金色的條狀碎布,仔細觀察還能看見上麵繡著著雙魚紋樣。
除此之外,她的右臂,右腿也做了相似處理,左手旁放著的是一對金簪,身上胡亂鋪蓋著殘枝落葉,幾乎要將她徹底掩埋在此處。
她的腦海中緩慢地浮現出一個問號。
這怎麼看都像是有人刻意而為之的結果。
那人並沒對她做什麼,隻是幫她處理了傷勢,還取走了她的嫁衣,把她丟到這處窪地用枝葉掩埋起來。
可是……為什麼?
若是看她的嫁衣值錢想盜走的話,大可不必為她療傷,可若是真的為她好的話,為什麼又要把她丟在這種地方?
聞人嬌麵無表情地從頭上抓下來一隻正在結網吐絲的擬花蛛,將其放在身旁古樹樹幹上,又捉了一隻準備爬到她身上的百足放到一邊。
這會讓她產生一種自己馬上就會被活埋了的錯覺。
她想了一會兒也沒有結果,決定先將這事拋之腦後。
夜間山林愈發寒涼,現在當務之急應該是找一個能禦寒的地方,否則即便現在正值伏月,是一年當中最熱的月份,她也仍有生生被凍死的可能。
她拂開身上的枝葉,扶著樹幹緩緩起身,又垂著頭緩了半天,直到眼底不再發黑,才試探著邁步向前,一點一點地去找能夠讓她安心歇息的地方。
今天她的運氣格外的好,沒走多遠就找到了一處樹洞,同她先前居住的屋子相比,樹洞不算寬敞,但足夠溫暖,內裏地麵上還鋪滿了落葉,即便隔著一層鞋底,她也能切身體會到柔軟的觸感。
聞人嬌緩步挪到樹洞深處,躺在地上蜷縮著闔上雙眼,身心的雙重疲憊很快就促使著她沉入夢鄉。
在意識消散的前一刻,她的心裏還在想:
要是現在嫁衣還在就好了。
雖然晦氣了點,但層層疊疊的,還能充當鋪蓋。
翌日。
清透啼囀穿過層層樹林,聞人嬌揉著眼睛有些迷茫。
這一夜到了後半段,她總覺得自己像是一直在被什麼溫暖而沉重的東西壓著一樣,而且全身上下到處都泛著酸脹,口中腥膻,胃裏鼓鼓囊囊,像是跟什麼東西搏鬥過後,又吃了些什麼不幹不淨的東西果腹一樣。
她下意識伸手摸了下壓在身上的物什,粗糲打綹毛皮在她的掌心略略彎折,撓的手心微微發癢。
聞人嬌拽下這個東西,一張碩大的扭曲熊臉驟然映入眼簾,熊的雙眼皆被洞穿,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
聞人嬌被嚇得臉色一白,半晌找回理智,反而有些慶幸這張熊皮的存在。
如果沒有這個熊皮的話,那她也不能睡得那麼舒服。
聞人嬌又四處找了一下,在樹洞一隅找到自己變了形的金簪,金簪上隱約留著指痕,上麵還沾染著斑斑血跡。
聞人嬌:“……”
她忽然福臨心至握住金簪在空中比劃了幾下,纖細五指與指痕完美契合,連彎折部分的寬度都跟她的手掌寬度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