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成海、李鉞和丁大郎六隻眼睛互相看來看去,彼此都有些吃驚。那個領顧成海他們過來的軍士笑道:“原來你們已經認識了?那好極了,我這就回去跟折大人複命啦。大郎,這兩個兄弟是節度使大人專門分派給你的,你可要好好管束。”說完,善意地拍了拍顧成海和李鉞的肩膀,又向丁大郎告辭過,這才離開。
丁大郎陰沉著臉衝那兵士點了點頭,重新將視線惡狠狠地凝聚在顧成海和李鉞身上。在他身後,老姚和老祁兩名都頭剛剛聞聲興興頭頭地走出來,一看見顧澄海和李鉞,不由驚得倒退了三步,期期艾艾地吼道:“怎……怎地是他們兩個?!”
顧成海心裏暗笑,大聲說:“……折大人說,讓我們二人來丁大人手下做個普通兵士。那個……常言說得好,不打不相識。幾位大哥竟然跟我們有緣得很,嗬嗬,嗬嗬。”說罷抱拳朝他們三個行了個禮。老姚和老祁也陪著他“嗬嗬”了兩聲,分別還了禮,隻有丁大郎一個人冷冷地抱著手站著,不為所動,一雙銅鈴般的眼睛下死勁兒朝著顧成海和李鉞二人看了看去,看了半晌方道:“你們二人是折大人那位姓梁的兄弟的跟班?”
顧成海笑眯眯地點了點頭,道:“是!”
……真爽。他顧成海家庭十分普通,也不是什麼有錢人家,從來沒有嚐試過拚爹的快感。沒想到來到大宋朝三兩下跟當朝的永安軍節度使攀上了關係,還可以這麼吼一嗓子,真的是大爽特爽。老天作證,他覺得他此刻簡直想仰天長笑,再目眥欲裂地吼上一句:老子也有今天!永安軍節度使是我大哥的大哥!
顧成海心頭控製不了地想入非非,其他人卻不知道。那丁大郎翻了翻眼睛,冷哼了一聲,粗聲粗氣地說道:“我們營可不是那等隨便訓練隨便糊弄的地方,咱們營的人馬,個個都是吃慣了苦頭的。拉得開最硬的弓,扛得起最重的大刀。你這油嘴滑舌的小子,顯見的受不了苦頭。還不如趁早去跟節度使大人所說,將你二人調去做輕鬆的差事吧!”
李鉞一直在旁邊淡淡地笑著沒有說話,此時聞言才開口道:“丁大人,不知道你手下的軍士拉得開多少的弓?”
丁大郎斜著眼睛看了看他,挺起胸脯說:“折大人手下的禁軍,個個身高五尺六以上,都開得了一石兩鬥的弓。咱們營中,卻是一個姓石的漢子最力大無窮,開的了一石八鬥的弓,六七十步外,百發百中。就算在折大人手下,這也是頭一等的。再者,我和老姚老祁三個,也人人都能做到這一點!”
說罷,十分挑釁地看著李鉞。
李鉞淡淡一笑,道:“如若我能夠開得了兩石的弓,百步以外,箭箭正中紅心呢?”
……一片平靜。
顧成海倒是對這種“石”和“鬥”之類的重量量詞沒有任何概念,隻是上一次開弓射箭著實給他留下了濃厚的心理陰影,一聽見又要比射箭,就十分鬱悶,因此沒有開口;而丁大郎和姚都頭祁都頭三人卻是瞪大了眼睛,十分不敢相信李鉞方才所說的話。
兩石的弓倒也不是沒有人拉得開,隻是很少。而且拉得開就不說了,還要在百步之外箭箭射中紅心,這已經不是力氣的問題,而是真正的武藝考量。丁大郎他們橋舌不下,有些狐疑地看著李鉞,見他身材魁偉,四方口,國字臉,年歲隻有三十出頭,不像顧成海一樣年輕油滑,通身都有種睥睨萬人的氣概,不由得將信將疑。
姚都頭和祁都頭其實對李鉞和顧成海沒有什麼敵意。他們原本倒是有些擔心李鉞和顧成海記恨今日被砸傷的事情,去跟節度使大人告狀,可現在見此二人一個風趣,一個豪爽,顯然渾沒有將那件事記在心上,因此都有心幫幫他們二人。姚都頭生得一副獐眉鼠目的狡詐模樣,眼珠溜溜地轉了轉,立刻幫腔道:“噯喲,咱們營中倒還真沒有能開得了兩石弓的。如果兄弟你能夠,也好給我們開開眼!”
老祁似乎也有意幫李鉞和顧成海長臉,朝著丁大郎道:“大郎,方才節度使大人一聲令下,立刻就給咱們分來了兩百人。這些新軍士正好也要試一試力氣,分一分等級。眼看還有兩三個時辰才用晚飯,校場上人正多,不如都去校場比試比試,分作上中下三等精心訓練,一來讓其他營看看咱們揚眉吐氣,二來也讓節度使大人知道咱們十分用心。你看怎麼樣?”
丁大郎頓了片刻,心裏亦覺得,反正隻是一群新兵士而已,就算李鉞拉不開二石的弓,至少也博個人多勢眾的熱鬧。他手下的兵士長期缺人,別的營帶出去都有五百餘人,看上去烏泱泱的站了一大片,偏偏隻有他們這個營,沒有正指揮使不說,還隻有兩百來人,站出去隻得別人的一半,每每在校場上惹人笑話,連站個陣型都十分別扭。他和姚祁兩位都頭憋了好久的氣。
可是今日不同。今日他們才見過節度使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上麵就有人分派了兩百名軍士過來,湊起來也有四百多人,聲威大壯。這時候還不拖出去練一練兵,不是辜負了節度使大人撥給自己的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