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 似霜還潔 上
第一卷 第七章 似霜還潔 上
累,好累。
趙霜潔覺得,自己就像沒日沒夜奔跑了幾天一般,一直得不到停歇,得不到喘息。
累得她,似乎連眼瞼都不願意動一下的。
就像,很多年前,她獨自奔走在有雪的夜晚,又累又餓的她,早已指揮不動凍僵的雙腳,那時候的她,以為自己就要那樣倒斃在雪地裏了,也許,很多天之後,都不會有人發現。
她是一個生性溫軟柔弱的女子,良善純真,似乎不知憂愁為何物,世人皆以為是她所在的趙家溫暖和睦,才造就了這般溫暖如水的女子,可是隻有她記得,她也有著曾經要拚命逃離的東西。
那時候,她隻有八歲,爹爹剛剛出任四川製置使兼成都知府,遠赴他鄉上任。時羌族四處騷亂,爹爹忙於政事,根本無暇顧及,那養在老家的幼女。
爹爹曾經說他幼年家境貧寒,母親早喪,是吃盡了苦頭。但在步入仕途之後,他還是在老家置辦了一處老宅,權當趙家祖宅。
那時候,她因年紀幼小,不能為爹爹分憂,便被寄養在家中老宅,由家中族人代為照看。
那時候,爹爹的官途正是看上去一帆風順、前途無量的時候,於是很多族人,便將心思動到了他們家的身上,隻可惜,趙汝愚遠在成都,於是寄養在家中的幼子、幼女便成了他們拿捏的砝碼。
她討厭那個寄住在她家的族長的妻侄,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卻整日家打扮的油光水滑,臉也敷的粉白。
那人叫做劉安,有一雙似抹了什麼膏油一般膩人的眼睛,每次劉安的目光在她身上刷來刷去的時候,她都覺得渾身難受。
那時候她還小,還不懂男女之事,隻是本能地,討厭他。
那劉安每次見她卻是親熱的很,先不說她是趙家趙汝愚的女兒,即便是就她本身來說,那樣一個嬌媚的小美人,又有誰不愛?
更何況,若娶了她,不光光是娶一個美人那麼簡單,很可能,是娶得自己的仕途。
劉安於詩詞歌賦上一竅不通,卻長了一張甜嘴,見天的油嘴滑舌,將族長一家哄得眉開眼笑。
對於族長的妻子來說,讓自己的侄兒攀上趙汝愚這棵大樹,對她隻有好處沒有壞處。所以她攛掇著族長自作主張,讓她的侄子劉安也住進了趙家的宅子,與趙霜潔朝夕相處,方能近水樓台先得月。
趙霜潔不止一次看到,劉安招呼著幾個狐朋狗友呼嘯來去,自然也不會做什麼好事,那時候,她還不懂什麼是花街柳巷,什麼是酒肆賭場,可是劉安他們卻經常竊竊私語,亦或是哄堂大笑。
她記得劉安那些朋友,似乎每個人都有著那樣一雙膠粘油膩的眼睛,一旦看到她的時候,都是兩眼發光,一層一層,在她的身上刷著讓她惡心的眼光。
劉安會越眾而出,在一陣不懷好意的哄笑聲中,故作親熱地摸摸她的頭,一雙紅潤的過分的嘴唇對著她歎口氣:“好妹妹,你要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身後的哄笑聲更甚,她拍掉劉安的手,便覺得渾身的皮膚都要痙攣起來,劉安卻不以為杵,更伸出潮濕的手掌擰過她的腮邊說道:“叫哥哥,叫好哥哥——”
她憤然轉身便走。
身後卻傳來那幫人的哄笑,還有劉安的聲音,低低的,每個字卻拉得很長,就那樣一字一句如跗骨之蛆一般纏繞而上,鑽進了她的耳朵:“小丫頭片子,改天讓你嚐嚐我的厲害,左右不過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