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衝走在通往見客廳的廊上,心中暗道:真是說玉符,玉符就到。這小妮子,跑得比曹操還快。
六九本被吩咐可以先回房歇著,可他剛被那野蠻小道姑踹了一腳,心裏有氣。又見少爺一聽她拜訪,便不敢怠慢地前去相見,好像關係不太尋常。他突然想起早些時候在“醉歸樓”裏,少爺似乎就是和這道姑在飲酒聊天。在他的記憶中,少爺應該並沒有什麼道姑朋友啊。而且瞧那道姑的架勢,好像和少爺交情匪淺似的。他不免疑惑起來:真是奇怪了,這小道姑什麼來頭?作為一名有理想、有誌向更有八卦精神的小書童,他立即決定屁顛顛地跟在少爺身後,去瞧個明白。他跟著少爺走在長廊上,不時揉揉屁股上的痛處,心裏犯嘀咕:雖說她長得是挺漂亮的,可也太凶了點兒吧。
待楊衝一走進見客廳,便看見了玉符滿臉焦急地坐在紅木椅上,有些如坐針氈的模樣。她一瞧楊衝來了,便立刻從“針氈”上跳下來,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他麵前。
“還是個姑娘家呢,坐都沒個坐像。”六九偷偷對少爺說道。
楊衝隻是笑笑,他迎上前幾步,親熱地喚道:“符妹。”
“衝哥。”玉符應了一聲,瞧見楊衝身後的小書童正瞪著自己,似乎是對剛才自己踢他的那一腳懷恨在心,卻又不敢當著楊衝的麵朝自己發火。她突然有了種獲勝後的得意,朝那書童吐著舌頭,做了個鬼臉。
六九先是一愣,然後立即不甘示弱地回敬了個一模一樣的鬼臉。
“我從‘醉歸樓’回來的路上,還和六九說起你呢。”楊衝笑著說道,“原來還想著明日去莫愁觀拜訪你,沒曾想你倒是個急性子,今晚就先來看望我了。”他說到這裏,突然想起了“擇日”之事,正待告訴她。可轉念一想,這門親事是否能成還未可知,萬一現在就告訴了她,過幾日又告訴她親事取消了,豈不丟人?不妨再過上幾日,等事情定了再說結果不遲。於是他又開口道:“再過些日子,我可能會登門拜訪,有事相求……”
玉符一聽得他嘴裏說出“有事相求”四個字來,便打斷他插話道:“過幾日的事情,過幾日再說也不遲。隻要衝哥開了口,我袁玉符能做到的,定然不會推辭。”她聽見那小書童不屑地“哼”了一聲,心裏有些氣,卻是暫時沒空和他計較,她承著剛才的話引入正題,說道:“說來也巧,我今晚前來討饒,也是有事請你幫忙。”
“嗬嗬,符妹太客氣了,有事隻管吩咐便是。”楊衝說話間已經落座,六九替他斟了一杯熱茶,楊衝見他壓根兒沒想招呼玉符,麵子上掛不住,便訓道,“你這小子越發不懂事了,符妹是我座上之賓,你就是這樣待客的?”
六九不敢頂撞少爺,隻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跑去斟了杯茶,往玉符身旁的小桌上一放,便恨恨退回到少爺身後去了。心裏雖想著:哼,什麼座上賓,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罷了。可他害怕少爺訓斥,所以不敢說出口來,隻是用幽怨的小眼神使勁往玉符身上飄。
玉符的視線裏根本就沒小六九的存在,她坐下喝了口茶,便急忙說道:“既然衝哥這麼說,那我也就真不客氣了。畢竟,人命關天呀!”
“人命關天!”楊衝和六九異口同聲,然後麵麵相覷。
“嗯,此事說來話長。”玉符眼珠一轉,道,“我就長話短說吧。”她簡略地說了一遍在小樹林裏救回一個被下了蠱的苗族姑娘的經過,末了,她說道:“這蠱很是凶險,乃是最最歹毒的‘金蠶蠱’。”
玉符所言非虛,所謂“金蠶蠱”,是將各種毒物——如蟾蜍、蜈蚣、蠍子、毒蟲等——放在一個甕中,叫它們互相殘殺,直至最後一隻。然後用這“至毒之物”配以苗族巫法來下蠱。所以,這“金蠶蠱”可謂是“天下第一奇蠱”了。
“金蠶蠱?什麼叫金蠶蠱?”楊衝一直以為“下蠱”隻是武俠小說裏胡編亂造的情節,沒想到真的存在,不由得追問了一句。
“金蠶蠱就是……”玉符本想解釋一番,可一想到那個正躺在瓦房裏奄奄一息的姑娘,便立即改口,沒好氣地說道,“你這書生,那邊都已人命關天了,這邊你倒還有心思問東問西的。”
楊衝聽她斥得有理,心想:汗顏啊,我這素質,和人家真真是沒法比啊!
玉符話說出口,便覺後悔:要命啊,我這腦子,來求人的卻訓起人來了。
這麼想著,兩人各自都紅了臉,低頭不語。隻有六九飄來一句:“什麼書生?我家少爺明明是秀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