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兩串彩球,不過是顏色各異的絨布球,輕巧綿軟、落地無聲,是方初晴提議做的。她隱約記得遠在另一時空的朋友說過,這些活動的、色彩鮮豔的東西能刺激嬰兒的視力發育。而另所謂的玩球,就是拿著彩球在無思和無我眼前晃,他們伸著小胳膊小腿腳亂蹬亂抓而已。
平時,不管大奶奶在不在,無思無我都是在大奶奶的外間屋裏玩,所以那裏本來供值夜的丫鬟們睡的大炕早換成了一張巨大的花梨四合如意紋六柱架子床,沒掛紗縵,彩球就用紅繩係在飄簷上,旁邊還有兩張能折疊的交床。
寶寶的前三個月吃奶不定時,方初晴就和寶寶、延慶大娘、青蘋嫂子睡在這張大床上。她不習慣和那麼多人同睡,時常休息不好,感覺自己就像生產密集型企業的打工妹。等寶寶喂奶定時後,她才能回自己的屋子去。雖然寶寶喂奶間隔的時間短,她要很晚睡、很早起,但能有獨處的空間還是非常舒服的,再說閑著時候多還可以補眠。
可是有件事方初晴一直感到很奇怪,為什麼大奶奶不讓無思無我單獨睡呢?她身體不好,寶寶晚上鬧的話不是影響她休息嗎?但如果真的那麼疼愛孩子,又為什麼偏偏白天寶寶需要媽媽時,她不是養病,就是在琴閣,顯得和孩子不親呢?
難道……隻是因為沈沅死了,她需要孩子的存在感來陪伴她的寂寞?
應下差事後,方初晴一路胡思亂想著回到前院,見大奶奶的屋門開著,就和維維比劃了下,表示有事要做,徑直進了房間。
才踏進外間的門,就聽到田玉清竹筒倒豆子一樣清亮幹脆的聲間掩蓋了內室其他人的氣息,包括李佳如悶悶的“嗯啊這是”聲,這才知道三奶奶和四奶奶不知何時也來探望了。
她不由得放輕了腳步,想立即拿了彩球就走,不讓人知道她在外間,更不能讓田玉清逮到她。上回為著百日宴上她“優秀”的表現,田玉清說要賞她,讓她到采葛院去自取,但她一直借著鬆風園有事而未去。
不是她不愛賞,正相反,她現在對錢的熱愛超過了一切,因為那意味著她一年後重生生活的質量。有錢能使鬼推磨嘛,大把錢撒出去,身份、房子、土地、生計、甚至老公都不是問題,不然她一個漂泊的無助外時空ET要怎麼生存?
可是她總覺得能在深宅大院內生存的女人不可能有田玉清那麼二的,所以她對這位三奶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戒備感。拿人家手短,真要賞她,打發春花或者秋月送過來就行,何必非讓她親自去?如果田玉清是想籠絡她呢?如果田玉清叫她辦一點難辦的事呢?比如,做采葛院的奸細,打聽鬆風園的秘密,甚至更可怕的裏應外合、陷害忠良等等……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種明顯會找倒黴的錢是不能要的,方初晴很清醒。
隻聽田玉清道,“天哪,大姐姐看你瘦的,一陣風都能給刮走了。不行,你得吃點東西,想吃什麼盡管告訴妹妹,我親手幫你做。”
“這陣子胃口不好,犯酸,總惡心,倒沒什麼想吃的。”大奶奶的聲音有氣無力的。
方初晴懷疑過大奶奶是真病還是假病,因為感覺這病來得蹊蹺奇怪。而自從百日宴後她就對大奶奶刮目相看了,知道“粱黛玉”的本性絕不像外表那樣柔弱,肯定是個狠角色。但仔細想想,又覺得她那症狀要裝起來也太有難度了。此時聽那中氣不足的聲音,更覺得無法判斷真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