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個僵屍的自述(1 / 3)

“我叫林朝生,是個活了六百多年的僵屍。”

太陽懸在東邊山頭,金光燦燦,亮得人睜不開眼。已記不清這是我見過的第幾個日出。初陽是美好的象征,代表著新生,代表著開始,代表著希望。可對我而言,它像走不到盡頭的隧道。

看看時間,八點,該洗漱了,九點還得上班。收拾好鬱悶的心情,我慵懶地走進了洗漱間。

僵屍也要上班?

對,為了融入人類社會,為了生活,僵屍也得上班。

因為電影小說的緣故,人們認知裏的僵屍,往往是惡心,醜陋,見不得光,隻敢在夜間出沒,行動起來蹦蹦跳跳的邪物。其實不然,僵屍和人差不多,可以走,可以跑,可以蹦,可以跳,不怕陽光,也不怕大蒜和糯米。我們擁有人一樣的外形,與人站在一起沒有差別;也擁有人一樣的情感,高興時會笑,傷心難過時會哭泣流淚。

八點十分,該吃早餐了,昨晚熬了些豬血粥,可以將就著吃。

僵屍吃什麼?

這點和電影裏一樣,以血為食。當然,其他食物也能吃,但隻有血能給我們提供營養,各種動物的血都可以。不過,人血是最可口,最滋養的。

別誤會,我沒害過人,也沒喝過活人血,我勉強算個好僵屍吧!這些年來,一直以動物血和醫院過期血包為食。

吃完早餐八點半,該出門上班了。我在什麼地方上班?

書店。我自己開的一家小書店。鄙人不才,是明朝宣德二年的舉人,自小喜好書文,這個喜好一直伴隨至今,其他工作我也不會,便在清元這個小縣城,開了家不到100平米的小書店。

“小林上班去了?”一出門便碰見了鄰居劉嬸。她一如既往的熱情,打招呼時臉上的皺紋都刻著親切友善。

劉嬸是這個小區的老街坊,在這裏住了二十幾年,和藹可親性子好,是街坊鄰裏眼中的老好人。她是我在這裏唯一較為相熟的人。

“早啊劉嬸!”我微微一笑,禮貌回應。

“小林,聽說你過幾天要搬家了,真的假的?”劉嬸突然關心地問。

我微笑道:“是的,下周一就搬。我正打算這兩天給您說呢。”

“住得好好的,怎麼突然要搬走啊?”劉嬸很不理解,眼裏帶著惋惜。

我撒謊道:“有個親戚在外地給我介紹了份工作。這些年在這邊無依無靠的,過去也好有個照應。”

說實在的,我並不想搬走。在這個地方住了十年,我已經適應了這裏的生活環境。就這麼離開,心裏挺不舍的。但礙於身份,不得不走。

僵屍,集天地怨氣,穢氣所生,不老,不死,不滅,被天、地、人三界摒棄在眾生六道之外。

28歲那年變成僵屍後,我的容貌便定格了,幾百年來再也沒改變過。我不會老,不會死,不能在一個地方住太長時間,不然,容易引起周圍人的懷疑。

為了安穩生活下去,每隔十年,我會換一個地方,換一種身份重新生活,兜兜轉轉,也記不清換了多少地方,如今十年之期已滿,我又得踏上這沒有盡頭的旅途。

劉嬸歎息道:“倒也是!你在這邊孤零零一個人也不是辦法。”

我的書店開在一個靠近城郊的偏僻路段,這裏沒什麼人,隻有零零散散的幾家服裝、餐飲店。平時店裏沒什麼生意,隻能勉強維持收支。我並沒指望它掙錢,隻想找點事做,閑下來度日如年,做著事,時間過得要快些。時間對我沒有意義,可我還是希望它快些。

“林哥!”

“朝生哥!”

書店已開門,一進門,一男一女,兩個店員親切的給我打招呼。

我衝他們微笑點頭:“早啊!”

男生叫李文,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中等個子,濃眉大眼,精頭精腦。長得機靈,做事也機靈,在這兒幹了快一年了。他高中就輟學了,飄飄蕩蕩去了很多城市,換了很多工作,也不知怎麼想的,最後來到了我的書店。

女孩叫韓婧,是對街裁縫店老韓的女兒,也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她今天穿得格外漂亮,頭戴白色褶皺發箍,身穿一襲白色小香風連衣裙,腳配一雙平底小白鞋,清麗脫俗,讓人眼前一亮。

韓婧是內斂文靜型的女孩,身材纖細,皮膚雪白,天生帶著一種溫潤的嬌柔感,模樣頗似體弱多病的林黛玉。

韓婧心思細膩,懂事勤快,是每天來的最早的人,書店的開店工作都是她在做。可惜老天不開眼,讓這麼好的女孩兒患上了磨人的先天性心髒病。

她不能劇烈運動,連喜怒哀樂這種基本情緒也得小心把控。這個病無法根治,醫生說若找不到適配的心髒做手術,她可能活不過二十五歲。

上大學後她的情況越來越差,父母擔心她的身體,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學校,便讓她休學回家修養。小姑娘閑不住,回家後,不顧父母阻攔跑來我這邊幫忙,仔細算來,快兩年了。

她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我搬來這時,她還是個上小學身高才到我腰的小女孩,如今搖身一變,已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總覺得時間過得慢,可當看到身邊的人悄悄長大,慢慢老去時,我才意識到,世界在運轉,時間在流逝,隻是我的時間暫停了。

韓婧似乎很喜歡看書,小時候就經常往我店裏跑,有時候一來就是大半天。小姑娘充滿好奇心,每次來都會睜著圓溜溜、水淋淋的大眼睛,問我些稀奇古怪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