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丞想來是個膽子小的,當即就慌了,口齒不清的問道:“哪來的......哪來的賊人,我們驛站附近從沒有盜匪橫行。”
“別慌。”賀燁皺眉道:“來了幾人,情形如何?”
呂珩利落答道:“莫約四五人,都穿著粗布麻衣,手上拿的武器樣式不一,其中二人有些功夫,屬下上來時,他們正與守著驛站正門的侍衛打鬥。”
“叫他們抓活......”
賀燁話音未落,門外已經有侍衛前來稟報:“殿下受驚,四個賊人死了一個,剩餘三個已經全部押來,全憑殿下處置。”
“還好抓住了。”驛丞長舒一口氣,手直撫著胸口壓驚。
“勞煩驛丞將書信拿好,竹簡經不得摔。”賀燁含笑提醒,驛丞方反應過來,攘了攘即將掉出袖兜的竹簡。
賀燁轉過頭,斂了笑容,朝呂珩去了個眼神,呂珩心領神會,推開門護著賀燁走出了房門。
賀燁的房間在正對著驛站大門的二樓,此時隻需稍加走出兩步,便可在欄杆處看盡一樓主廳。呂珩側過身,將賀燁讓到了前方,自己緊握著腰間的佩劍,警惕的盯著樓下。
外麵依舊大雨滂沱,雨水順著破漏的屋頂傾泄而下,大廳已然蓄積了一層水,幾位驛卒拿著木盆擠在角落裏,不敢動彈,而那四個賊人,則是三跪一躺的被侍衛綁在了大廳中央。
“哎呀!你們這些伢子,那雨都快把房子淹了,杵那幹嘛呢。”小心翼翼躲在賀燁身後的驛丞見此情形,竟全然忘了害怕,急的趴在欄杆上訓斥驛卒。
驛卒們被訓得渾身一抖,麵麵相覷,卻依舊沒有一人敢邁出一步。
驛丞看著廳內越漲越高的水,急的就要下樓親自舀水。
賀燁伸手一攔,朝下麵說道:“賊人皆已束手,爾等莫怕。”
此話一出,那些驛卒才開始緩慢挪動腳步,繼續接雨舀水。
賀燁看著底下漫過腳麵的水,幹脆將鞋襪脫掉扔進了裏屋,卷著褲腿光腳下了樓。
驛丞跟在後麵慌忙攔道:“積水甚涼,殿下且等水舀出去些再穿著鞋下去吧,或者叫幾位大人將賊人帶上樓來。”
“無防。”賀燁不聽,已然三兩步下了樓,毫不猶豫的踩進了水裏。
雖然有所準備,賀燁還是被涼的一怔,他舒了一口氣,淌水來到了跪地的賊人麵前。
之前在二樓離得遠尚且看不大見,如今到了跟前,方看了個清楚。
跪著那幾個雙手背縛,頭顱低垂,發髻散亂,一身的泥水,其中一個個子微低,看著是個年輕的。而那個半泡在水裏的,賀燁看去,不經呼吸一滯,那人脖子上橫著一道三尺長的刀口,已經泡的發白,不見一絲血液滲出,像是在外麵就流幹了血液,死的徹底。
久居皇宮的賀燁哪見過此等場麵,當即不忍的別過臉,呼吸顫抖,歇了好一會才開口問道:“爾等是何人,怎敢劫掠官家驛站,背後可有組織謀劃,現下說了清楚,到了州縣衙門可酌情減刑。”
無人答話,賀燁見狀想再勸時,那個子微低的人遲緩的抬起了頭,賀燁隨之看去,那人散發下,竟是一張隻剩下皮肉的骷髏臉,原該明亮飽滿的雙眼也是幹癟混沌的模樣。
“您是宮裏的殿下?”那人嘶啞著開口,轉而又低下身子,哀求道:“我們都是些逃難的難民,走投無路才來劫驛站,我們想著驛站好歹是官家的,總會有些存糧,殿下您大人大量,就饒了我們吧,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
賀燁憋著一口,不知該如何吐出,他勉力穩住情緒,說道:“饒了你們?若我今日不在此處,爾等持刀闖入會做什麼?殺人劫糧?如今我要饒你們,不說我朝律法是否認可,這驛站的驛丞驛卒也不能同意。”
“我們......”還是那人,顫抖著身子,猶豫了一番說道:“我們隻想著劫糧,從來沒想過殺人。”
一旁的侍衛隨之冷笑一聲,說道:“隻劫糧,不殺人?我之前怎麼聽你們說的是‘全部殺光,不留活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