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八百裏加急軍報入宮,和朔殿卻大門緊閉,任何消息都不曾傳入,皇帝還處於一片混沌中,不知時間幾何。
突然,大門在連綿的雨聲鍾緩緩打開打開,一道腳步聲沉沉響起,離床榻越來越近。
“陛下。”來人的聲音中帶著難以克製的激動。
是薑徹。賀宣聽出了聲音的主人,卻並不想理會。
黑暗中,薑徹就一直站著,猶如一個幽魂。
突然,一道雷聲霹靂而下,餘聲中,賀宣聽那人一聲冷笑,餘光可見其緩步上前,蹲下了身子,一道炙熱的呼吸越來越近,最後付到了他的耳旁,“陛下,北防邊境失守了……”
什麼?!賀宣死去的靈魂如霹靂乍起,一夜渙散的瞳孔驟然緊鎖,喉間即將發出的怒吼卻被冰涼濕潤的東西捂住,是薑徹的手。
他偏頭,才見那抹“幽魂”渾身濕透,臉色晦暗不明。
“陛下,臣要走了,回北防去。”薑徹微不可察的歎下一口氣,卻在他心生一抹希望時說道:“陛下可願隨臣一同前往。”
你個賊人,朕隨你去做甚?質問被按回了肚子裏,薑徹定定的看著他,就像是要將他的眼底看穿,他搖搖頭,垂下眸子,道:“臣知道陛下不願,所以,臣為陛下準備了一樣東西。”
賀宣頓覺不妙,胡亂扭動起身體,可他一個居於深宮中的人又怎麼能在常年混跡死人堆的人手中逃脫呢,他隻能看著薑徹拿了個什麼東西按到了他的脖子上,細微的疼痛傳來,意識尚在,身體卻漸漸不受控製。
按在他嘴上的手挪開,他張開嘴想要大喊,卻發覺嗓子如何也發不出聲音來,恐懼襲上心頭,可他竟連自己的眼球都控製不了,隻能這樣木訥的躺在榻上,沉重的呼吸都在此刻被迫平靜下來。
“賀宣。”薑徹冷冷開口。
賀宣覺得自己全身的肌肉隨著這聲呼喚一抖,整個緊繃起來,像是在等待著命令隨時動作。
他的耳朵突然好像就隻能聽到薑徹的聲音,“現在起,你不叫賀宣,而叫習紹,我薑徹手下隨行至赫都的一名將士,現在,從榻上下來,站到我麵前。”
賀宣以一種僵硬的姿勢抬起上半身,又機械的挪轉著腿,起身,行至薑徹身前。
真是雞肋,薑徹暗暗吐槽一聲,好在蠱蟲控製下的走路姿勢看著和正常人無異,薑徹隻皺眉看了看,也沒再管。
這時,大殿的門又吱呀一聲打開,二人行進,半跪在了薑徹身邊。
賀宣無法移動的視線下,正好能看到他們的身形,統著灰衣,腰中掛劍,顯然是薑徹帶來的將士,也不知道他是用何種手段籠絡到這麼多人為他賣命的。
“外頭情形如何?”薑徹問話。
一人答:“禁軍大多不知軍情,少部分知道的已經被於總督安撫住了,王爺,我們何時走?”
“就現在。”
薑徹負手說罷,另一人已然起身脫起了衣服。
賀宣見狀心下一沉,當即知道了薑徹的打算,這是要行狸貓換太子之事,果不其然,那人上前,褪下了他的衣服,將那件灰色的袍子套在了他身上,他感覺到一雙溫熱的手在他身上遊走,係帶,束腰,掛劍,他調動所有意誌,身子卻依舊未動一絲一毫。
而負手站立的薑徹像是在他平靜的雙眼中看到了憤怒掙紮,他微笑著上前,又一次附耳:“陛下,莫要做無謂的掙紮了,這蠱是古麗秘蠱,臣拿西境土地的所有權才換到了三隻,用在陛下身上才不算浪費。”
賀宣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死寂,薑徹突然覺得無趣極了,他起了身,定定的看著賀宣的眼睛。
“習紹,憤怒。”
他想看到應該看到的表情,可這蟲子顯然不懂憤怒是何意思,賀宣全身的肌肉一個接一個的抽搐,也沒能正確調出憤怒這個表情,最終隻能回歸平靜。
真是遺憾。薑徹歎出一口氣,伸出手將賀宣的臉擠成一團,醜極了,卻還是沒能達到他想要的效果,他隻得放棄,細細看起了賀宣的身段。
別說,穿慣了寬袍大袖的帝王,換上這緊身的交領衣袍,腰帶,配劍,加上攏住半截垂胡袖袖口的護臂,再配上這張劍眉星目的臉,到有了幾分威武將軍的氣派。
可惜,再怎麼裝扮,不過是個陰溝裏的耗子,見不得光。
他又一次伸手,撫上那張臉,輕揉著被他抓起的紅痕,像是癡了,“陛下……士晉,你已經背棄忠孝之道,為何還要行不義之事呢,我父親可是你的嶽父,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啊。”他眼睫微垂,又去撫褶皺的衣領,“我……臣知道,在陛下心中,臣也是該死之人,就是不知您給臣定的死期是何時呢?讓臣猜猜。”他略做思考之狀,隨即輕笑道:“莫不是在陛下自裁之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