郤水是苄城的護城河。文人騷客的才情向來都是借予郤水才得以流出宣紙,淌過酒杯,飄向遠方。
劉懷蘇於岸邊遠遠望去,含羞拒迎的晚春蓮托著水中倒影,炳烺明赫的琉璃瓦盤著勾欄雕花。清風撫過水麵濺劃出一道道漣漪,吹動了梁子上的搖曳的流蘇,吹響了半空中清脆的風鈴。美煞極了。
一座涼亭(太輕小),或許是一棟閣樓(太笨重),還是姑且就叫做樓台吧,就屹立在那浠水中央。
劉懷蘇褪下了往日的儒裝,一襲雲羅青杉,折扇背麵畫的七朵藻玉曇花再其手中爭相盛開又拜謝……
那《事事非》的朝奉(背後最大的股東)就獨自一人站在石桌前自己和自己對弈。
“臣劉懷蘇見過陛下,陛下萬壽無疆。”
“狀元郎趕快入座,朕可是在此等了狀元郎許久。”趙帝拾起一顆黑子朝被白子殲圍的邊緣落下。
“陛下可是要整理軍政了?”劉懷蘇執白子隨意下了個位置。
“三公九卿從秦朝統一六國施行,問世已有五百餘年。雖曆經漢朝完善,但傳至本朝卻已是腐肉朽木。朕曾改革變法,興科舉,開運河。奈何科舉不舉,新晉貴人或是飛鷹走狗,或是囈語幼童。滿朝三百文武,朕竟無一人可用。就有扶搖淩雲誌,也得龜縮一隅之地,開疆拓土倒成舊夢空談。
“陛下,科舉取士依臣看可以拓大統治根基,促進教育發展,有益行政效率,實為利國利民的好製度。科舉取士非科舉不舉,隻是時候未到罷了,道家講自然,到無為;我儒家談求仁,得中庸。與其等到三公九卿自然凋落,不如先添一把火燒個徹底。劉懷蘇依舊簡單的下了一顆白子。
“卿家可要小心,朕的大龍要活了。”趙帝無心采納,扳倒朝中的三公九卿談何容易,再說就是有雷霆手段扶正又哪裏有新人接替。
“新貴結黨營私全因師門簡陋進不去栩昆宮的殿門。不如在天下廣設天子學堂,要求天下學子必須在天子學堂求學才可進京趕考,如此一來天下學子皆為天子門生,閱卷官也不用在意門第之見。”劉懷蘇還是隨意落了一顆白子。
“善,若非今日談話,朕仍以為儒家隻會勸誡朕親賢臣,遠小人。愛卿該你落子了。”
“陛下認為何為忠貞,何為奸佞?何為君子,何為小人?是否君子皆是賢臣?小人皆為奸臣?”
“朕以為有用是忠貞,無用是奸佞。品格德行都是虛妄罷了。朕的大龍已經活了,先生該如何化解呢?”
“善,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陛下,臣可要啟動埋隱的暗棋了。”
“先生可莫要再藏拙了,朕可要看你如何屠殺朕的大龍。”
“陛下可覺得我國的官員太過自由,雖有監察使巡監,然還是過於散漫了罷。”劉懷蘇於黑棋大龍中落了一顆子。
“監察不得力全因廟堂腐爛,先生可有良策?”趙帝下了一子截住了彙合的白子群。
“監察使監察百官,監察官監察監察使,看似滴水不漏,實則漏洞百出。人性本惡。官員因富貴從而淫;因貧賤從而移;因威武從而屈。官員賣官鬻爵,兼並土地,百姓賣兒嫁女,食不果腹。陛下可用宮裏太監監察百官,太監無後無情,可保廟堂百年內無恙。”劉懷蘇巧落一子繞過了趙帝的圍局,局中各子呼應相連,分割了趙帝的大龍。
“朕還有一問,先生對於運河一事如何看待?”趙帝見大龍被分,劉懷蘇棋藝精湛,自知已經無力回天,便招手示意全公公上前收拾棋盤。
“罪在當代,功在千秋。”劉懷蘇緩緩吐出八個字。
“大善!始皇修長城大興土木耗費民力,可若無長城之險,邊關早已是外族花園;朕大開運河,聯通南北,世人對朕評判不一。現如今各朝各代都是重農抑商,可若是發展到農業的頂峰,自然還要返回來重商抑農。不懂朕者,罵朕貪圖享樂,朕不怪他們;懂朕者,讚朕千古帝王,朕也不賞他們。天下事,天下人,終歸要留與後人評判。”
“懷蘇願盡綿薄之力,以助陛下宏願。”
“趙隋謝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