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漸漸天明。
這天正是1916年的6月6日。
一個消息傳遍中外,袁某人,去世了。
聽聞這個消息很多人都心情複雜,因為這意味著北洋已無主。
上海的盛宣懷也好,李經邁也罷,不約而同都在家裏擺上香宴遙遙祭祀。
作為同時期的人,盛宣懷緬懷著那位二十六歲就督軍番邦,被高麗人敬若神明,被東洋人忌憚畏懼的強者,忽然對生死榮華,如夢如幻有了別樣的感受。
而作為李鴻章的兒子。
李經邁猶記得父親當年給對方的十六字評價:血性忠誠,才識英敏,力持大局,獨為其難!
李經邁不禁感歎:“袁公,一生不容易啊。”
然後想,當世恐怕也隻有我懷義老弟,能有其風采成就了。
江東。
韓德旺下令全軍鳴槍,為北帥送行。
江東一些思想激進的年輕學者得知此事,紛紛和蔡遠錇告狀說那個老流氓這是在開曆史倒車,是在向敵人示弱雲雲。
蔡遠錇聽到這些罪名,氣的衝他們破口大罵:“你們這些混賬東西,讀書嘛,半通不通!做人,你們叫一竅不通!韓副帥做派一向有古風,他是徐寶山麾下,是袁的舊部,此舉僅僅是為祭祀老上官而已!扯什麼示弱!天下也就你們這麼以為!”
“還有!往日你們都愛喊獨立人格,獨立思想。今日我倒要借此機會問一問諸君。”
“你們拿著韓家給的錢,談什麼獨立人格?市井裏拿錢不辦事是無賴,商場上拿錢不辦事是無信!你們這種行為又是什麼?”
“再說獨立思想,你們隻盯著人的私節,怎麼沒看到韓副帥日夜操勞軍事,為幫我們運送書籍甚至親自拖車方麵!”
“以後把心思放正,我蔡遠錇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你有真本事取代我都行!但少去學還被關在牢裏的康南海。沒事故作大言嘩眾取寵,更不要酸言酸語影響學生思想和性格!本月起,我會對諸君進行各項考評,不合格的,我奉送路費,哪裏來的哪裏回!請你回去吃著窩窩頭獨立人格思想去!”
他劈頭蓋臉一頓輸出,眾人才不敢再在背後非議,江東學堂風氣也因此一清。
和上海以及江東相比,廣州方麵卻是一片歡騰。
珠江兩岸簡直成了鞭炮的海洋。
消息傳去鄰省。
最近已經“半隱退”的陸戎庭冷笑連連,對心腹愛將李德陵和白重熙道:“袁,宋,江。他們以為袁之後就是宋了,嗬嗬。我看那江誌青倒個真宋江!韓大帥什麼都好,就這樣一點,瞎了眼和他拜把子!”
李德陵和白重熙也憤怒,道:“韓大帥一走,他們就來挖您牆角,現在又做出這種市井之徒幸災樂禍之舉,簡直可笑。”
“給你們的,你們就收,草他媽的,幫我們養兵有啥不好的!記住了,咱們桂係除了韓大帥,其他誰都不服。”陸戎庭一句話道盡桂軍心態,李德陵和白重熙重重點頭。
也就在桂係不齒某人時。
太平洋上。
隨白德安去往三藩市的袁漢文,正衝西北方向磕頭,然後淚水漣漣的問白德安:“白德安先生,能送我回去嗎?”
白德安攙扶起他,搖頭勸道:“孩子,逝者已矣,你現在回去是自找麻煩啊。另外韓先生已經交代楊度務必將你母親接去上海,你見過他之後,就在上海定居吧。”
“是。”袁漢文想想拱手:“大恩不言謝。”
他很清楚,沒有韓開甲出手的話,他那幾個大娘指不定把母親欺負的什麼樣呢,但他現在背後站有韓係,段啟瑞都不敢放肆。
就這樣大船載著他乘風破浪,將北洋艦隊折戟沉沙的甲午戰場拋去遠方,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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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
韓開甲終於返回了三藩市。
隨著發展,曾經的郊區小站台隻短短月餘,就變成了數軌並列的大車站,車上車下還遍布了來自華夏各地的鄉音。
如果閉上眼,你會以為這裏是上海十六鋪。
不想張揚的韓開甲隻管低頭走到站外,然後找個公用電話打去莊園。
“69號路7-1電燈杆這邊。”韓開甲說完放下電話,順口問雜貨店老板:“多少錢?”
黑黝黝的墨西哥人伸出五短的手指,呲著黃牙:“五美分。”
他報出的價格比普通話費足足高三倍。
韓開甲頓時一愣,多少?
“五美分。”墨西哥店主惡聲惡氣的開始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紋身,表示自己不好惹,你最好把錢給了夾著褲襠滾蛋。
因為這些剛落腳的華人還沒靠山,再說了誰會為這點錢鬧騰啊,可備不住積少成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