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間土坯房有些年頭了,雞叫第三遍時,劉氏已經將頭一晚,洗好後捆成一小把一小把的青菜放進背簍裏碼好,她又洗了手,利落的給丈夫裝好了四個饃饃帶在路上吃。
劉老頭洗了一把熱水臉也從裏屋走了出來。
他接過裝饃饃的布口袋,拴在腰間腰帶上,接過劉氏遞過來的汗巾係上,又接過裝了十幾枚銅錢的錢袋。
將錢袋放進裏衣,這才背起一背簍青菜,拿了打蛇用的木棍,說了一句‘我去趕集了’,就踏著微微泛白的晨霧出門去了。
劉氏目送丈夫走遠,這才回身關了院門,進了廚房忙碌。
丈夫不在家,她就不能讓自己停下一刻,不然她就止不住的思念女兒,止不住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她簡單吃了幾口早食,又利落的收拾了廚房,這才舀了小鍋裏燒好的熱水,拿出換下的衣物清洗起來。
做活兒的人,出汗多,衣服汗味兒大,不用熱水泡一泡,汗味祛除不了,等幹了,也有大股汗臭味。
隻有用熱熱的皂角水泡過後再洗,衣服才會洗的幹幹淨淨,清清爽爽!曬幹後也有一股子皂角的清香!
這法兒,還是女兒在家時琢磨出來的!
想到這裏,劉氏的眼淚又止不止不住往下掉,她的手上沾滿了皂角水,眼淚瞬間迷了眼睛,她索性就坐在矮凳上,將臉埋在臂彎裏痛哭起來,嘴裏輕念女兒的名字,‘雲娘,雲娘。’
待發泄了一通,她才抬起頭,任由眼淚不時滾落,開始一件一件洗起了衣服。
等衣服洗好,天已經大亮了,劉氏將衣物放進籃子裏,鎖了門,挎著籃子去清河邊漂洗衣物。
清河是條小支流,但水麵也有七十多米寬,河水清澈,時有人擔水回家直接飲用,且魚蝦種類繁多,水草茂盛,附近多少人家就靠它捕魚養活一家老幼。
劉氏來到平常涮洗衣物的大石旁,此時還沒有其他人家來河邊清洗衣物。遠遠的有小木船拉著前晚撒下的漁網回到岸邊清理收獲的魚蝦。
劉氏看著清河上遊的方向,她的女兒就在那裏,他們不能去看她,也看不到她!這已經女兒和他們分開的第三個年頭了!
丈夫在家時,劉氏不能讓自己哭泣,因為丈夫也和自己一樣難受苦楚,思女之心甚切!夫妻都是當麵寬慰對方,背地獨自哭泣!
她和丈夫結婚,隻有這一個孩子,雖然家庭不富裕,但他們一樣將她視若珍寶般疼愛,可也許就如同村裏碎嘴的婆子說的一樣,他們的疼愛反而害了女兒!
河水清澈,衣物放下去透了水,用洗衣棒反複捶打,再擰幹透水,衣服就洗的很幹淨了。
洗好衣物,劉氏回到家,開了院門,就愣在了原地,挎著的籃子也打翻在地!
她睜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隨即巨大的喜悅湧入全身,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喚了一聲:“雲娘!”
顧不得弄髒了剛洗好的衣物,跑上去一把抱住女兒!將她重重摟在懷裏。
突然覺得雲娘的臉不對,側身去看,這才看清女兒臉上有一條還未全痊的,貫穿右臉的猙獰的傷口!這個傷口,讓本來姣好的容顏頓時毀去,讓人見了不由直歎惋惜!
劉氏想去觸摸,又怕弄疼了女兒,最後還是顫抖著手指,輕撫上她右臉頰,對那道猙獰的傷口,牙呲欲裂問道:“是誰?!是誰傷的你的臉!?”
然後又急忙開門,拉了女兒進屋去看她的身體,確定了她其他地方完好,沒有傷痕,才鬆了一口氣,流著淚問道:“是不是那家人傷的你!?”
雲娘落淚,卻扯著嘴角笑著說道:“娘!是我自己劃傷的!”說著,扶著劉氏去矮凳上坐了,自己跪在她身旁,將頭枕在母親的膝上,如兒時無數次撒嬌時那般!
劉氏撫摸著女兒一頭的秀發,大聲哭了出來,又是心疼,又是喜悅,又是憤怒!她不信女兒會自己傷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