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縷碎發垂在南山眼前,像是在慵懶的午後剛剛在草甸上翻了個身。
不遠處的案幾上放著一對牛角,一黑一白。
小六把腦袋埋在膝蓋裏蹲在旁邊,一雙肩膀輕輕顫抖,臂膀之下是扭曲到微微抽搐的一張臉。
已經打點好行囊的司馬徽和左慈站在門外,一言不發,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南山一張俏臉有些失神。
氣海充盈之後傳往四肢百骸的陣陣雀躍如同一記記重錘擂在南山心頭。
那個夢,是真的。
南山搖了搖頭,好像這樣才能讓自己輕鬆一些。他又抬手揉著臉,想將在回憶中幾近溺亡的自己救回來。
晶瑩剔透的思念在掌間彙成一股股溪流,透過指縫大滴大滴地墜在腳下,澎起的陣陣細小塵埃在初曦裏靜謐漂浮,悄悄見證南山的悲傷。
良久之後,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司馬徽和左慈齊齊看了過去,日光拉了一道涇渭分明的細線出來,一襲白袍和一襲黑袍映著初升的璀璨出現在門檻。
“我們可以回家了吧,師父。”
南山的聲音溫和而又平靜,不帶一絲波瀾。
司馬徽愣了愣,衝著門內的陰影輕輕點了點頭。
“那我們出發吧。”
兩雙腳齊齊邁了出來,南山和小六如同春蕾般出現在日光下,兩張俏臉寂靜又深邃。
司馬徽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就被南山抬手打斷,“我感覺時間很急,路上再說。”
司馬徽雙臂一展,【水晶秘境】猶如雙開門簾一般被打開了一角。料峭寒風裹著雪花呼嘯而入。
南山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我們現在何處?”
左慈嗅了嗅風中的滄桑,替司馬徽回答了問題,“應該是飄到了遼東。”
【水鏡秘境】變得殘缺以後,變得猶如浮萍,隨風搖曳。
南山點了點頭,剛抬起腳要走時好像想起來點什麼,又把腳收了回去。抬頭靜靜看著司馬徽和左慈。
他倆有些奇怪,也歪頭看向南山。
一時間有些寂靜了。
小六略帶沙啞的聲音打破了寧靜,“我和大哥都不認識路啊。”
司馬徽麵露訕訕之色,這邊兒他也不熟,不過他捅了捅左慈。
左慈啞然失笑,袖袍一甩上前領路,三人緊隨其後,往南郡而去。
另外三人隻是紫氣境界,隻能借力飛掠,南山身懷【天境】修為,可以淩空飛渡,找左慈確認了方向之後,便先行了一步,而小六仗著武夫體魄,堪堪可以綴在南山身後,隻是苦了司馬徽和左慈在後麵奮力追趕。
由於南山和小六歸心似箭,未等左慈出聲提醒便已動身,所以並沒有刻意避開村莊城郭,因為南山【萬物之聲】的天賦,所見所聞清晰無比地落入南山眼中。
他聽到看到邊民的流離失所與痛苦憤懣,流民的饑寒交迫與絕望哀嚎,世家高牆的觥籌交錯與絲竹靡靡,宮牆裏的竊竊私語與陰暗齷齪,平民百姓的樸素心聲與平安禱告,士卒將士的念舊思鄉與滿身負累,朝堂上的爾虞我詐與權謀較量,不軌之徒的密謀與蟄伏,不順之人的感歎與怒罵。
很亂,但這一切的一切,是真正的【萬物之聲】。
這些聲音窸窸窣窣地傳入南山耳中,讓他的心頭有些沉悶。
一片哀鴻之上的海晏升平讓南山感覺有些惡心。他主動封閉了【萬物之聲】,悶頭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