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暈的台燈下,手鏈慢慢地、在沒有人移動的狀態下開始蠕動,最後掉在地板上。接著,碧玉閃過一絲絲幽暗的光,一縷白煙飄忽冒出,慢慢凝成一個人的形狀。
那應該是一個女人,長長的頭發蓋住半張臉,坐在地板上垂著頭,很傷心很傷心地哭泣著。
若非冷靜沉穩的個性使然,一般人到這裏應該開始尖叫了。闕紹言深深吸了口氣,穩住內心的緊張,沉下臉喝道:“你是誰?”
“你看得到我?”哭聲停了,那個地板上的……姑且算是女鬼,聲音透出一絲驚喜,昂起頭來麵向他。
“你……夏詠晴?”他倒抽口氣,不過並非因為恐懼,而是內心驟起的慌亂令他太過震撼。“你死了?”
“你亂講!人家才沒有死!”癟起小嘴,她好幽怨地瞪著他。
“可是你……”他鼓起勇氣伸手過去,果然穿過她半透明的身體。“為什麼會變成一隻鬼?”
“我不是鬼!”她氣極的站起來跺腳,隻是發不出聲音。“你看我有腳的嘛!”
“你不是鬼是什麼?”很奇妙地,知道了她是夏詠晴,他反倒一點也不怕了,隻是難以置信。“別告訴我你現在飄來飄去的樣子是成仙了。”
“我是……”說到這個,她又想哭了。“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家睡一覺起來就變成這樣了,隻能附在玉墜裏,哪裏都不能去,也沒人看得到我……”
“為什麼我看得到你?”他揚眉質疑。
“我怎麼知道?人家變成這樣也才幾天而已,突如其來的,連會不會飛都不曉得,說不定你有陰陽眼才看到得我,嗚嗚嗚……”
“別再哭了!”他的頭仿佛一下子痛起來。“都已經這樣了有什麼好哭的?”
“人家怕黑……”她抬起小臉,控訴地瞪著他,“你還把人家放在口袋裏,好恐怖喔,嗚……”
俊臉微微抽搐,這還是他人生第一遭聽到鬼會怕黑的,難道把手鏈放進口袋還是他的錯嗎?
“闕紹言……”她抬起淚漣漣的臉蛋凝視他,話鋒沒來由的一轉。“人家肚於餓了。”
“你怎麼知道我叫闕紹言?”他記得自己沒有自我介紹過。
“口袋裏有名片啊!你丟手鏈進口袋時,玉墜還砸到不鏽鋼的名片盒,害人家屁股很痛你知不知道?”一開始抱怨,連要繼續哭都忘了。“不管啦!都沒人發現我,我已經一星期沒碰半點食物了,現在肚子好餓,我要吃東西。”
一般人一星期下吃不喝早掛了吧!還說自己不是鬼?
闕紹言翻了個白眼,“你現在這情況要怎麼吃?”
大半夜裏跟一隻幽靈討論她要怎麼吃東西,這經驗隻能說絕無僅有,說出去大概也不會有人信。
嬌俏的小臉又垮下了。“我不知道。”
“所以我也愛莫能肋。”他挺不負責任地擺擺手。
“不行!我要吃,”她定過來想拉住他的手,卻整個人穿過他,就在他以為她會跌倒之際,她突然像碰到一麵透明的牆般,又彈了回來。
“你怎麼了?”今天晚上的經曆真是令他大開眼界。
“我好像不能離玉墜太遠。”她摸摸屁股再站起身,在一定範圍內邊亂飄邊思考,忽然異想天開地說:“我記得中元普渡時大家都會燒香拜拜,你覺得點炷香會不會有用?”
“要不要我幹脆燒一輛賓士車給你?”他沒好氣地瞪她,這麼晚要他去哪裏生一炷香?
“不要,我又不會開車。”她居然當真了。“幹脆你先去弄點食物來,說不定我看到以後,就知道怎麼吃了?”
闕紹言發現自己競無法拒絕可憐兮兮的她。無奈之餘,也隻好到廚房替她煮泡麵去了。
實驗證明夏詠晴的猜測沒錯,隻要她想吃,聞到食物的香味就吃得到了。
但她吃得到的也隻是香味,所以最後那碗泡麵仍是闕紹言吃掉的。早上上班時,摸摸仍覺飽脹的肚子,再看看已經係在腕上的手鏈,他才確認前一天晚上詭異的經曆的確不是作夢。
昨晚入睡前,夏詠晴纏了他許久,才讓他今天願意戴上手鏈帶她出門。但他的條件是有外人時她不能現身,否則萬一遇到另一個像他一樣看得見她的人,害人家被嚇死,他的罪過就大了。
坐在轎車裏,行經某一路段時,闕紹言感覺手上的鏈子無端動起來,他一手按住蠢動的小女鬼,誰知她競狠狠地用手鏈的繩子彈了他一下。
“你做什麼?”他不悅地低喝。
“我沒做什麼啊!”前座的老王倏然緊張起來,以為老板因為塞車而發怒。
“紅燈了所以我才停車……其實塞車不是很嚴重……”
“我不是說你,我是說……”他忽然頓住,若是照實說一定被人當成瘋子。
“算了,沒事。”
他默默地舉起手腕貼到耳邊,想試試是否聽得到這鬼丫頭想幹什麼,果然手鏈裏傳來細細小小的聲音。
“闕紹言,我要吃早餐。”她剛才看到早餐店了,好想吃喔!
“早餐?”他又忍不住提高音量。昨夜不是才喂了她一碗泡麵?他這個大男人都還在飽,她居然已經餓了?
“闕先生,你要吃早餐嗎?要不要等一會路邊停車我下去幫你買?”老王覺得平時不苟言笑的老板有些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