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宜陽關八十裏外的雲池上下,駐紮著北晉的大軍。
這次跟隨阿史那龍城出征的北晉兵馬有十多萬人,兩天前賀蘭扈帶走了三萬人,如今駐紮在雲池上下的兵馬依然還有近十萬人。
此時坐鎮此處的主帥是賀蘭扈的堂弟賀蘭耄。
第一次獨自執掌大軍,賀蘭耄十分得意。
不過兩天便將賀蘭扈臨走時提醒他注意宜陽關大靖兵馬動向的話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並不覺得這個季節,淩闖敢率領大軍殺出關外來。蠡垣末和兩部遇襲,不過是大靖人率少數精銳突然偷襲罷了。
這兩部真正能打的青壯勇士大都在王城或者軍中,駐守本地的兵馬本就不多。
隻要北晉大軍一到,這些人自然會潰不成軍。
他自然也知道堂兄親自前去並不是為了這一支大靖兵馬,而是為了那據說親自領兵出關的北晉皇帝蕭九重。
賀蘭耄仰頭喝了一大口酒,不屑地冷笑了一聲。
他隻覺得蕭九重若真的親自率兵出關了,那當真是愚蠢至極!
明明都登上大靖的皇帝寶座,成為這天下最有權勢高高在上的人,卻還想不開要跑出來找死。
這次若是讓堂兄抓住了蕭九重,他們賀蘭氏的聲望權勢定能一舉壓過大王子的母族,對三王子奪取皇位,也是如虎添翼。
嗚嗚……
帳外突然傳來一陣鳴角的聲音,賀蘭耄先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才從床上一躍而起,快步朝外麵走去。
“怎麼回事?”
還不等他走出去,外麵就傳來了驚駭急促的聲音,“啟稟將軍,不好了!淩闖帶人殺出關了!正朝著雲池山的方向而來!”
“什麼?”賀蘭耄大驚,一把掀開簾子搶出大帳,“召集全軍迎敵!點燃狼煙,傳訊給大將軍和王城!”
“是!”
一場混戰很快在荒原上打響。
宜陽關的大靖將士顯然早有準備,八萬精銳鐵騎朝著雲池山下的北晉大軍氣勢洶洶地殺了過來。
初見這陣勢賀蘭耄隻是冷笑,大靖騎兵論實力本就不如北晉騎兵,更何況還是事先奔波了將近百裏的騎兵?
比起幾乎是在原地迎敵的北晉騎兵,大靖人可算得上是人疲馬乏了。
他們甚至連人馬,都還不如北晉多!
淩闖未免太張狂了,他就是要讓大靖人知道,比騎兵大靖人永遠不是北晉人的對手。
然而兩句剛一交戰,賀蘭耄就發現自己錯了。
大靖這次出兵顯然是早有預謀,出關的時候所有人騎一匹馬,另外攜帶一匹換乘的馬。也並沒有因為被發現蹤跡而著急地衝上來決戰,而是略作修整才正式靠近北晉兵馬。
等到兩軍正式交戰,賀蘭耄驀然發現所有一切對大靖騎兵的猜測都隻是他們的想象而已。大靖的騎兵甚至大靖的馬匹,都不比北晉人差。
而他們更有著北晉人完全沒有的紀律和陣勢。
戰場上騎兵交鋒並沒有中原的故事話本裏那種大戰幾百回合的精彩,基本上兩三個回合內便要定人生死。
賀蘭耄遠遠地看見,大靖騎兵手中的長槍毫不留情地將北晉騎兵挑下馬背,落下馬背的人下一刻就被後麵飛馳而過的大靖騎兵一刀砍死。
戰場上自然也有不少大靖騎兵陣亡,但賀蘭耄明顯感覺到了北晉的士氣和戰線已經開始不穩了。
他不由得想起了被堂兄打斷了話的大王子,想到了他後麵的話想說什麼。
大靖人和他們在東北打的那些小部落,確實很不一樣。
即便賀蘭耄不願意,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些大靖騎兵,幾乎已經不遜色於北晉騎兵了。
“將軍……”
跟在賀蘭耄身邊的將領自然也看出了形勢對他們不利,忍不住開口道。
賀蘭耄遙遙望了一眼遙遠的戰場另一邊,他知道那獵獵寒風吹拂中展開的旗幟下麵,必然就是大靖的一代名將淩闖。
“撤退!”賀蘭耄沉聲道。
撤退的號令聲很快響徹了整個荒原,原本還在奮力搏殺的北晉兵馬立刻如潮水一般朝著東北方向退去。
“大將軍,北晉人要撤了!”
淩闖坐在馬背上,遙望著遠處北晉人向西北移動的大軍,微微眯眼道:“傳令,將北晉人一分為二,全軍圍困左路,不可將人放走!”
“是!”身後的傳令兵高聲應道,揮動手中旗幟傳達出主帥的命令。
跟在淩闖身邊的沈醉笑劍眉微揚,道:“大將軍,放走的可還至少還有三萬人?”
淩闖扭頭看了他一眼,道:“那是陛下的事,我們隻需要做好我們的事。”
沈醉笑也不反駁,笑吟吟地點點頭表示受教,然後拉轉了馬兒,一提韁繩朝著左路戰場奔去。
荒原上,依然殺聲震天。
賀蘭耄現在很狼狽,看著身邊走過的跟自己一樣狼狽的將士,他臉上再也沒有了不久前初掌兵權的意氣風發,甚至隱隱有些絕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