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慕濟凱知道她醒了,於是溫聲問:“要喝水嗎?”
那聲音很低,他幾乎是貼著她的耳邊說的,她以為再度陷入了夢境之中,恍恍惚惚地應了聲好。
當他從樓下倒了杯溫水上來的時候,梁夕夕又沉沉地睡了過去。他把水杯放在了床頭櫃,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額頭,毫不意外地發現她那一額冷汗。
其實慕濟凱是被她吵醒的,她不僅翻著身體胡亂地揮著手,還斷斷續續地說了好幾句話。他大抵知道她在做噩夢,從她的夢話裏得知,她的夢境應該與孩子有關。
自從結婚以來,梁夕夕和慕濟凱都很少提起那意外降臨繼而又意外失去的小胚胎。他雖不說,但心底卻是十分在意的。其實她同樣如此,他平日看見她總是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但心裏頭就不一定是這樣。
每次提起孩子,梁夕夕也與平常無異,但不經意間總流露出愧疚的神色。慕濟凱向來懂她,看得自然清楚。他對她的愧疚其實也不少,身體上的創傷雖然康複,但心靈的創傷卻久久也難以愈合的。
他們剛結婚的時候,慕濟凱特地請了個保姆照顧她。他在家的時候很少,根本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就算在離家的日子裏,她也有兄長看護,從來沒有試過正在地獨自生活。讓他意外的是,她居然在他值勤的時候把保姆解雇了,日常起居都是自己一手打理。
對於她這個轉變,慕濟凱倒是喜聞樂見。他也漸漸放下了這個傷痛,隻要她不說,他也裝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直到今天把這一切都攤開了,他才發覺自己對她的愧疚並不可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退,這就像鍾乳石,一滴一滴,在不知不覺間就越積越多,最終無可轉移地紮根在地,難以剔除。
她的流汗也被冷汗洇濕了,他用睡衣的袖子替她拭擦了一下,然後關了床頭燈,小心翼翼地把她擁在懷裏。很多時候她還是像一個長不大的小孩子,十分需要旁人的照顧。
梁夕夕昨晚睡不好,早上很晚才醒過來。慕濟凱自然不在床上,她看著他枕過的枕頭的凹陷處,眨了眨眼睛居然傻傻地笑了,但很快唇邊的笑意又退減了,她歎了口氣,翻開了絲被起床。
剛下了床,她才發現慕濟凱還在臥室裏。他連睡衣也沒有換下了,此時正坐在飄窗上,用膝蓋攤放著她的筆記本在上網。她赤著腳走到他身邊,說:“早啊。”
“嗯。”慕濟凱一副略有所思的樣子,知道她走過來也沒有抬頭,眼睛隻是一直盯著屏幕。
她有點好奇,攀著他的肩坐在他身邊,看了看他繼而又把臉湊到屏幕前。不料,他快速地合上了筆記本,隨手將它放到一邊,“你幹嘛?”
“我想知道你在看什麼。”她疑慮地說,“為什麼不能讓我看?”
“你確定要看?要是你不害羞也不介意,我當然可以讓你看。”他神色曖昧地看著她,眉梢眼角間盡是調戲的意味。
那副不懷好意的神情讓梁夕夕瞬間戒備了起來,她推了他一把,嬌斥道:“色狼!”
他隻是微笑,沒有作任何的反駁。
她雙手搭在膝頭上,問他:“你爸媽知道我們的事情了沒?”
慕濟凱伸手摟住她的肩膀,讓她往自己那方靠近。他說:“他們應該還沒有知道,我到現在也沒有接到他們的電話。你老是再想這麼無關要緊的事做什麼?我媽知道聽說以後沒準會放鞭炮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