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婉君在石家做過幾個月的通房丫環,在石家後院暢通無阻,幾乎所有的房間都進出過,唯有這個書房鳳娘從來都沒有允許她進去過,不隻是她,就是連石小妹也不能進。時至今日才有幸得以進來,段婉君不由自主的四處打量著這個被鳳娘視若禁區的地方。
書房內的擺設很簡陋,一張很大的書桌,一個書櫃,一張床,其他就隻有一個小炭爐和茶碗而已,入眼之處怎麼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
筆墨紙硯隨意地攤在桌子上麵,寒風從微微敞開的窗子吹進來,桌子上的紙被風掀起卷了角,看起來顯得愈發的隨意。
“郡主,來!快請坐!”石挺搬過凳子讓段婉君坐下,拎起炭爐上的水壺泡茶,伴隨著雙手麻利的動作,茶碗裏的茶葉舒展開來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讓我來吧!好久沒有給少爺泡過茶了。”
石挺喜歡喝茶,段婉君在石家的時候經常給他泡,慢慢地段婉君跟著也喜歡上了這種清香的味道。
“今兒可不行,你是我的客人,哪有讓客人泡茶的道理,隻是家裏沒有備你們洱海的璞茶。知道你不喜歡與別人共碗,你喝茶的白瓷碗還給留著呢。”
段婉君稍微有些潔癖,吃飯不與別人共碗,二天必要洗澡換衣服,鳳娘經常說她是小姐的身子丫環命,後來知道段婉君是個亡國郡主鳳娘才沒再說,當然就是想說也難有機會說了,那時段婉君搬出了石家,帶著族人自立門戶了。
捧著微燙的茶碗,輕輕的呡一口,暖暖的感覺直通心底,回想起在石家的日子全身都暖暖的,呆在石家的幾個月是從逃出南詔後段婉君過得最舒心的日子,不愁吃不愁吃,不用擔心別人追殺,活計也很輕鬆,隻是偶爾要應對鳳娘旁敲側擊地要她跟石挺同房稍微有點麻煩。
看著這個差點成了自己男人的男人,想起嘴冷心熱的鳳娘,段婉君心中一酸,黯然道:“老夫人現在不喜歡我了!”
這個不好解釋,鳳娘現在確實不怎麼稀罕段婉君,以前見段婉君人美身材豐腴一心想著讓段婉君給石家傳宗接代,那自然沒有把她當下人對待。後來知道了段婉君的身份,知道段婉君不可能給石挺做妾,心裏的期待沒有了,再聽段婉君半開玩笑地說要嫁給石挺,鳳娘反而不喜,看不起她這個外番女子,覺得她沒臉沒皮,少了些教養。
“沒有的事,你哪次來我家,我娘不給飯你吃了?”石挺笑著說,“好像躲著你吃好東西一樣,不說這些了。誒!烏蠻的蒙舍詔把其它五詔吞並了你知道嗎?”
段婉君沒料到石挺突然問起洱海的事,不由地一怔,抬頭注視著石挺的臉,見他不像是戲談,才點點頭道:“我知道,從那邊逃出來的族人告訴我了。”
不是派鄉勇團重點盯著段家的人,任誰都不會相信段婉君憑借著從石挺這弄來的幾十擔糧食養活近千族人,還有一隻百多人的軍隊。
石挺打心底佩服這時代的這些人敢想敢做,像花訥隻聽自己忽悠幾句就支持自己建社學,組鄉勇團。雲記老掌櫃隻聽了那一解半解的捆綁銷售方案就敢豁出老命不遠千裏進京城。段婉君就更了不得,沒糧沒錢就敢收留近千族人,還訓練一隻軍隊。
黔州民風淳樸,社會安定,轄內沒有什麼匪類可供段婉君剿,段家的那些人隻靠著進山打獵和從石挺這兌點那點糧食度日,日子過得很艱苦,段婉君雖然沒有明說,但每回到石家來都是留著肚子的,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石家的飯菜味道好,在這吃一餐能管三天。
一介弱女子,以一已之力支撐著家族複興,何其艱難。看著日漸清瘦的段婉君,石挺為之動容,正色道:“我現在答應助你回南詔複仇。”
段婉君驚呆了,死死的盯著石挺的眼睛,想從眼睛裏看透石挺內心的真實想法。求石挺提供一些軍械和糧食助自己回南詔,是剛剛給太子殿下遞過國書回洪杜的時候,段婉君以身體為報酬,石挺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身為洱海第一美女,段婉君對自己的姿色頗為自信的,可在石挺看似傻子實則精明無比的奸商麵前卻一點誘惑力都沒有,給段家的糙米是段婉君用洱海獨一無二的七彩石換的,段家在石家集修房子的買地錢也打了欠條,連請匠戶修房子的工都是要還的。
可謂之一毛不拔,半點虧都不願意吃的人,突然說要幫自己複仇?段婉君覺得除了身體自己現在可沒有什麼東西能跟石挺這個奸商交換。
認定了石挺是拿自己說笑,逗弄自己玩,段婉君芳心鎮定,隻是雲淡風輕地看著石挺,並無喜悅之感。
石挺知道以前把段家壓榨地太狠了,段婉君根本不相信自己會丟一樁夢寐以求的好處給她,隻得解釋道:“前幾天我抓了兩個吐番來的和尚關在地窖裏,沒想到晚上偷了我兩壇酒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