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完成規定中的文字手續和一些根本不必要的術前流程,宋孝倫終於可以拋去心中的疑問,在消毒間和無塵間裏換好急救醫師的行頭。
走進擺滿各式醫療儀器的手術室,像對待每一位重傷患一樣,宋醫師先是目測了一下傷者的狀況,周英奇已被急救中心的小護士們剝個精光,而現實也和兩位巡警形容的差不多,這個好運的年輕人在經曆一場車禍之後竟然沒在身體表麵留下任何傷痕。
“事發的時候他到底在不在車上啊?再說那輛車是他的嗎?會不會是哪裏搞錯了?”宋孝倫免不得生出這樣的疑惑。
一位外科醫師的經驗告訴他,如果周英奇身在現場,又在肇事車輛裏頭,按照車輛毀壞的程度來判斷,這個年輕人不可能得以幸存……宋孝倫沒看錯,事故現場的警察也不會搞錯!圖片上的那輛奔馳轎車明明已經變成一塊廢鐵疙瘩了!
“血壓……脈搏……CT照射……心電圖……”
隨著主任醫師的吩咐,數名手術助理開始有條不紊的工作,宋孝倫則更加仔細地觀察麵前這個被標上無數問號的年輕人。
躺在手術台上的周英奇麵容清朗、眉目深沉、五官端正、身材黝黑結實,說是帥哥自然是恭維,尋常的說法就是長得挺像個男人,不過令人對其最為印象深刻的就是他的胸口!
周英奇的胸口上有一塊橢圓形、酒瓶蓋大小的傷疤——宋孝倫是一位外科專家,他知道那是槍傷複原後的痕跡……可以想見,除去這次車禍,麵前這個年僅26歲的小夥子並不是第一次光臨鬼門關!
“血壓正常……脈搏正常……CT照射完畢……內腹完全正常,沒有任何破損或是出血的症候……”
宋孝倫循聲望向助理主刀醫生,他是在向對方求證。
“我已經反複確認過了!”助理醫師有些無可奈何地回望著自己的同事,“這是一個完全正常的年輕人,他的生命跡象和體能征候比你我的狀況都要好得多!”
“他剛剛經曆一場絕難生還的車禍!”宋孝倫有些不確信,他親自檢查了一遍所有的醫療儀器,可傳自傷者身上的各種機能讀數都表明這是一個再也正常不過的成年男性。
“看啊!他還支著帳篷呢,多精神……”一個小護士突然紅著臉膛低咒了一句。
急救室裏的醫師們紛紛望了過來,果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這個名叫周英奇的家夥竟然挺起下體,蓋在他身上的手術用塑料海綿罩真的支起一座不小的“帳篷”!
“這算怎麼一回事?”宋孝倫有些尷尬地揉了揉額頭,不過這個動作恰好令他靈機一動。
“測一測顱腔內壓,深度昏迷不會沒有原因的!”宋醫師不甘心地低喝了一句,他一邊說一邊打開周英奇的眼瞼,並用虹芒手電照射傷者的眼球。
在場醫師護士應聲而動,測量顱腔內壓需要在病人的側臥位進行腰椎穿刺,測出顱腔內容物、也就是腦脊液的靜水壓……
“多少?你說多少?”
宋孝倫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並不是腦外科專家,但基本的醫學常識還是知道的。
“91……91.67千帕!”助理醫師的聲音微微發抖,看樣子他並不相信這個聲音是自己發出的。
“正常值……正常值是多少來著?”宋孝倫突然覺得腦筋不好使了。
“正常男性的顱腔壓力在7.84到17.64千帕之間……”助理醫師的聲音越來越小,這種事說出來是沒人信的,如果剛剛的測量數據是準確的,那麼躺在手術台上的這個年輕人早就已經腦死亡、進而心髒衰竭、進而發生大麵積的心肌梗塞。
“錯了!一定是我們量錯了!”
宋醫師一把搶過脊柱探針,他是醫生,他相信科學,盡管他並不否認生命充滿奇跡和無窮的變數,但這種變數絕對不可能過分脫離科學依據。他擎起針頭,認準針位,然後……
“媽呀……”
一聲慘烈的驚天動地的哀號驟然響起,龍城外傷急救中心極其附近街區的飛鳥走獸如遭重擊,紛紛凝立不動,時間長達三秒鍾!
“老韓!老韓!”
韓棟梁騰地一聲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抹了抹眼底地淚花,然後才向自己的老哥們和老戰友伸出手。
兩雙大手用力一握,龍城警察部交通事故科的許先明科長這才打開一個厚重的文件包:
“老韓,你看!都在這兒呢!”
韓棟梁拿起一大摞事故圖片,他不忍看,但不得不看,在看到肇事車輛的牌照特寫時,他才心灰意冷地朝老朋友點了點頭:
“沒錯!就是英奇的車,晚上下班的時候我還和他通過電話,他說要去送公司的一位客戶去機場,誰知道……”
“老韓哪……”許先明大力攬住韓棟梁的肩膀,“別這樣,打起精神!英奇那孩子福大命大,再說現場的警員是在肇事車輛外麵發現他的!問題不大!問題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