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永曆常常說這皇位沒意思,除了招惹禍患並無一絲好處,還在罪己詔中透露過退位讓賢的意思,但真到了關鍵時刻,永曆還是會本能地保衛它——隻要不危及生命。但現在,已經不是他所能決定的事情了。
與永曆同樣心情複雜的則是馬吉翔、沐天波等大臣,一朝天子一朝臣,朱永興能登基稱帝,說明他在國內已經羽翼豐滿,或者說他有把握、有辦法處置這些隨在永曆身旁的老臣。是改換門庭,還是歸隱田園,或是為永曆再爭取一下,種種想法一一權衡,大臣們臉色變幻,艙中的氣氛靜謐而詭異。
沐天波看了一眼緬使,他想打聽一下國內的具體情形,打聽一下晉王李定國、鞏昌王白文選身在何處,但這家夥臉上幸災樂禍的神情讓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就算是國不可一日無君,可若論血脈親疏,也不應是岷世子即位稱帝啊!”永曆突然嘟囔道:“一個朝廷留守還不夠嗎?晉、鞏二藩呢,他們也同意另立新君嗎?”
“嘿嘿,晉殿下嘛,外臣聽說他被排擠到四川;鞏昌王呢,現在已是趙王殿下,好象在貴州。”緬使壞笑了兩聲,說道:“新皇登基,少不了大肆封賞,擁立之功啊,又有誰不想得?”
“排擠?”永曆看了緬使一眼,對這兩個字很上心,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四川,貴州。請問新皇於何地登基的?”華亭侯王惟華關注的卻是另幾個字詞,他微皺著眉頭望向緬使。
“南京啊!”緬使如實答道:“就在今年年初。哼,這位新皇帝啊,著實不厚道,編造我國勒索錢財土地的文書。借機效英宗故事。其實呢,很多明臣明將還是忠心於——”他向永曆拱了拱手,接著說道:“皇帝的。”
“南京啊!”沐天波的眼中射出了精光,不可置信地問道:“這麼說,我大明已經光複了江南?”
緬使眨了眨眼睛,很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其實。具體的情況他知道得並不多,也顯得滯後,比如最近的信息,他便不清楚。
“克南都,拜孝陵。有功者王。”王惟華低聲卻很清晰地說出了幾個字,臉上顯出了無奈的神色。
有功者王!永曆思索半晌,重重地歎了口氣。他還是有羞恥心的,這四個字深深地刺痛了他,卻又無可辯駁。
………………
江風吹拂,涼爽宜人。嚴整的軍陣列於岸邊,十幾門火炮的炮口指向江麵,正等著迎候太上皇的到來。
賀九義擺出了最強悍、精幹的部隊。盔明甲亮,服裝整齊,刺刀閃閃。這既是迎駕。又是向緬人示威。隻是對這迎接太上皇的禮儀,賀九義感到有些迷茫。
鄭昭仁卻是一副輕鬆的模樣,解決了這個問題,可算是功德圓滿。且不說這功勞,便是朱永興的這番信任,也足以顯出他日後的仕途坦蕩。至於永曆。或許別人有這樣那樣的想法,可朱永興卻不在意。鄭昭仁也是這樣認為。威脅嘛,開玩笑吧?要是連永曆都擺不平。朱永興那可真是該找塊豆腐撞死了。
“侯爺好象有些緊張啊!”鄭昭仁還有閑心調侃賀九義,“嗬嗬,此次大功一立,侯爺升為國公是肯定的事情,下官先提前恭賀了。”
“鄭大人取笑了。”賀九義苦笑了一下,說道:“末將不知該以何種禮節相見,還望鄭大人教我。”
鄭昭仁沉吟了一下,開口說道:“萬歲優渥臣下,不僅是內閣官員不名、不拜、賜座,即便是官階不顯者,萬歲亦大多免了跪拜。特別是對軍人,於潛龍之時便規定參拜持軍禮即可。”
鄭昭仁雖然沒有直接回答,但賀九義已經聽明白了。太上皇是個尊稱,隻是對外有個交代,英宗回歸後可是形同囚犯,連衣食都有欠缺。也就是說,對永曆是何禮節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記著新皇上朱永興的話,是否忠於新皇上?
“本官護送太上皇和皇後、太後先行,其餘臣僚稍後由侯爺派兵送往安南。”鄭昭仁見賀九義已經會意,便說到了具體的安排,“至於緬甸,目前維持現狀比較合適。萬歲的意思是日後由永昌(現保山)向西拓展,以密支那為中繼基地,直達印度。嗯,從地圖上看比較清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