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南夏多有經營策 東胤不乏韜略心(1 / 3)

一輛輕便的馬車悄無聲息地停在崇音山四峰上的一家酒店門前。那馬車顏色暗淡,在這燈紅酒綠的街市中毫不起眼。

崇音山上的店鋪,從來都隻接待山上住的貴人們,處處奢靡之至。往來其間的貴客無一不是周身綾羅,隨便出手便抵得上普通百姓家幾年的開銷。一般貴族子弟們隻要憑著自己家領地上農人繳納的稅租,便可終身衣食無憂,因此不務正業、遊手好閑者極多;外地諸侯到了京城,好不容易擺脫了家裏的繁雜事務,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盡情享受一番都城的繁華奢侈。每當夜色降臨,華燈初上,崇音山四峰上便愈發熱鬧。酒杯中的佳釀映著亮如白晝的燭光,青樓裏姑娘們眼波嫵媚如絲,山珍海味流水一般端上宴席,金銀珠寶彈指之間便可揮霍一空。

眼前的這家酒樓,雖也是規模氣派,但處在崇音山四峰之上,倒也算不得什麼。那馬車在它門前停下,還未待車上的仆役跳下車來,守在店門口的夥計便迎了上去,卑躬屈膝地幫忙掀開了車簾。

坐在車沿上的仆人是個頭發已然花白的老人,十分瘦削,生著一個鷹鉤鼻子,一雙眼裏仿佛能射出精光一般,叫人不敢直視。那老仆下得車來,不急著去攙扶自家主人,而是警惕地打量著周遭的環境,甚至用力吸了幾口氣,仿佛連此地的空氣都要檢查一番。見一切無異,他這才來至車門邊,恭敬地彎下腰,伸出手臂。

轎廂中伸出一隻白皙的手,按在那老仆臂上。主人優雅端莊地邁出車廂。那店夥計此時方得看清,這車中坐著的,乃是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年。

主仆二人就像尋常食客一般走進店門,店夥計剛要為他們引路,便見自家老板匆匆忙忙地迎了上來,一把將他推開,繼而滿臉賠笑地道:“我的爺,小店簡陋,可是委屈您了。”

這店老板是個矮矮胖胖的中年人,生著一雙狹長的眼睛,一笑起來便眯成了一條線。

店老板想上前一步幫忙攙扶過那少年,卻被那老仆如劍一般的目光硬生生地釘在了當地,嚇得他一身冷汗,連連在心中懊悔自己莽撞。

那少年倒是始終保持著溫潤親和的微笑,見店家被自己的仆人嚇著了,便開言道:“還是請店家前頭帶路罷。”

店主連忙遵命,躬身在前引路,帶他們主仆二人向樓上的隔間中走去。正走路時,那少年突然問道:“這酷暑之季,店家可曾也把家人從南夏接來避避暑?”

店老板怔了一下。他在崇音山開店多年,侍候過來自四麵八方的貴客,自詡已經將一口雅言說得極為流利,幾乎沒有人能從他口音中辨別出他的家鄉。但他隨即想到命自己下樓去接待這少年的那位東道主的身份,也便釋然了,連忙賠笑回道:“小人家中隻有賤內帶著不到兩歲的孩子,不便出門遠行,因此還留在家裏。不過小人家鄉人人經商,往來南北,捎個信倒還算方便。”

少年頷首微笑:“不愧是一方富庶之地。”正說話間,幾人已來至一處雅間門前。可那店主人卻不帶著他們入內,而是向旁一轉,從一處形似衣櫃的小門穿過。眼前竟又是一方天地,一間與外界分隔開來、布置的極為舒適慵懶的小客廳。

陪在少年身邊的老仆瞬間緊張了起來。他曾帶人裏裏外外地勘察這酒樓無數次,竟從未發現過這間屋子!這樣一來,從家中帶來護衛根本無法入內。

少年也在猶豫,但卻不在麵上顯露出來,而是轉而向那店家道:“想不到貴店竟還有這樣的所在,想來店家是費心了。卻不知平常都是怎樣雅致的貴賓方可借此廳一用?”

店主眼見那老仆臉色陰沉,簡直像要吃了他一樣,不住顫抖,連平常的伶俐也打了折扣,哆哆嗦嗦地回道:“回……回爺的話,小人……小人家眷妻子也還都在南夏,因此……半點也不敢怠慢……”

這幾句話所答非所問,卻已然是將實情都吐露了出來。於是那主仆二人暗暗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都有些緊張凝重。可最終那少年還是恢複了笑意,開玩笑似地向店主笑道:“那按你們南夏的風俗,我是該在此等著主人相邀好呢,還是該讓店家替我通報一聲?”

店主人還未待說話,便見一人已經從內室中挑簾走了出來,嗬嗬笑道:“若問南夏風俗,理應我說了才算嘛。依我看,就應該直闖入內最好!”

說這話的,正是南夏宗主梁子頎。

店主人見自己的國君出來,早已雙膝跪地,叩首行禮;就連那老仆人也畢恭畢敬地躬下了身。梁子頎徑直上前,挽住了那少年的手,向屋內一讓道:“應公請。”

原來,那少年竟是東胤地宗主應素娥。

應素娥一笑:“梁公請。”說罷舉步隨梁子頎進了屋。老仆見主人心意已決,便也隻得提起十二分的小心戒備,跟著走了進去。

應素娥在案前坐下,見麵前幾碟點心俱十分精致,杯中茶水亦是珍貴佳茗,便道:“多謝梁公款待了,南夏茶茗享譽天下,素娥今日方有幸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