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似乎很累,偷偷躲到西北的天角睡了,留下一抹紅霞,將大地染成一片桐紅。
長滿青苔的石板橋下,湍急的水浪不斷衝擊著一位赤露上身,在水中紮馬的大男孩身上。黝黑的皮膚泛著健康的光澤,棱角分明的五官透著剛毅的神態。
我已經在河水裏浸泡了一個多小時,盡管感到有些疲憊,但下盤仍然穩如磐石,雙掌不停地在水中擊打著水流。
“小華,天已經黑了,回家吧!”母親從農田裏回來,看到我牙關緊咬,身體有些發抖,便用鋤頭敲了下身邊的父親,“孩子剛放假回家,你就讓他去練功,天還這麼冷,你說你這個當爹的怎麼就這麼狠心啊?”
“我狠心?小華考試不好或者有點壞習慣,你讓他跪幾個小時的掃把怎麼不說啊?”父親本來就很無辜,再加上村口閑坐著不少人,老臉上有點掛不住,便破天荒地和母親頂撞了一句。
“娘,你別再埋怨我爹了,我爹也是為我好!師傅活著的時候,不是天天念叨著,‘要練功,不放鬆,要練武,不怕苦,滴水穿石在於恒,鍛煉無恒空折騰’嗎!”我見母親正要對父親發火,便趕緊從水裏走出來從中勸解。
“我就納了悶了,你師傅生前究竟給你喝什麼迷魂藥了,動不動就拿著他的話當金科玉律?我可告訴你啊,小華,你學功夫、練把式,隻是為了強身健體,而不是和人家爭強鬥狠,別一味聽從你師傅和你爹這倆文盲的話,天天這麼瞎折騰!趕緊回家,等會兒娘給你燉一大碗雞蛋喝......”母親又對我施展了她的“打一巴掌,再給一個糖豆”育兒絕學。
“嗯,好啊,好啊,我最愛吃燉雞蛋了,嘿嘿!”我沒等母親說完,便奪過母親手中的鋤頭,抬腿就跑向家裏。
“你看小華,都上大學了,還跟一個小孩子似的,沒一點出息勁!”父親拉長著臉,一副怒氣未消的樣子。
“就你有出息?你有出息給我考上個大學看看!”母親連諷帶刺地挖苦完,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便急急忙忙趕往家中,隻留下父親蹲坐在橋頭兀自唉聲歎氣。
先行到家的我,換穿了衣服後,便開始燒起大鍋來。母親回來後,先是在煤球爐子裏煮起了鹽水毛豆,又忙不迭地在大鍋裏燉上了一大碗雞蛋,並蒸上了幾個饅頭和早上剩下的菜,然後就和我嘮起家常來。
“小華,學校沒催你交學費吧?”母親顯得有些擔心。
“沒有,學院領導已經給了我一個名額去貸助學款。”我對母親笑了笑。
“哦,那就好,還是好人多啊!小華,要知道感恩,更要努力上進,知道嗎?”母親拍了拍我的肩膀。
“哎呀,放心吧,娘,我知道的,你就別太操心了!倒是你們,年紀都有點大了。你吧,腿關節痛,爹吧,腰痛,如果農活忙不過來,就別硬撐,要不然我也不能安心學習!”我添了幾根劈柴後,就母親敲起了膝蓋。
“嗯,我和你爹身體都還好著呢,你就甭管了!”母親深深地歎了口氣,“咳,家裏的錢都拿來給你爺爺看病、安殯用了,要不然你的學費也就有著落了!說起來,都願你爹娘沒本事,如果你要是出生在有錢的人家,也就不用這麼受苦了,也不會被人瞧不起!”
“娘,好端端地幹嘛說起這個啊?雖然生活是拮據了點,但我卻很開心啊!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起碼我現在肯吃苦,能自立,又很謙虛,我們學校的老師和同學都很欽佩我呢!”我憨笑著說完,又對母親做了個鬼臉。
“是嘛,那就好!小華,在學校裏不要太節儉,雖然我和你爹沒啥本事,但供足你生活費用還是不太難的。如果錢不夠用了,就給家裏打個電話啊!”母親撫mo著我近來有些變瘦的臉。
“嗯,知道!”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父親手掂著一條很大的鯽魚回來了,隻見他的褲子上沾滿了汙泥,腳下的布鞋也濕漉漉的。